周康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衍王府常年私养的兵丁府卫至多三千,再算上他暗中配备的不在府也不在册的暗勇,全部加起来最多算他五千人。而京中单是五城兵马司就有五万兵力,这些还不算皇宫大内常年驻守的禁军八千以上。相比之下,衍王手里的那些人只能是以卵击石,一旦交起手来,根本毫无任何胜算。李重意:“去后院看看!”打前锋的番子们很快就穿过重重楼阁来到后庭院,就听到一些人声,约莫是女人和小孩的哭泣之音。李重意嘴角噙了微微的笑意,夹紧马腹继续前行,进入一栋高楼迭起的墙垣内,果然就见到衍王整齐束冠,身后占满了老弱家眷。衍王比天启帝小两岁,身材魁梧却不臃肿,此刻一身迤地长袍,傲视而立。他五官端正,一双锐目里满是杀意。衍王当年还在大内做皇子的时候,便以好斗闻名,宫里常年养着几十个打手每日陪着他操练,期间被打死打伤者不胜其数。更有甚者,他连朝臣都敢殴打,曾将一位瘦弱的礼部官员打得一只眼睛当场失明,从此激起层层怨愤,久久难平,进而惹怒承德帝,彻底丧失了继位的可能。如今看着这位两鬓隐约有些斑白的衍王,李重意笑容里满是胜利者的意味。他依旧高坐在马上,冲底下的人随意拱了拱手。“王爷。”衍王气得吹胡子,闷哼一声,盯着李重意冷笑道:“李督公!当年没有好好孝敬你,是本王的疏忽,昨日又没能将你除掉,是本王无能。如今成王败寇,本王也没什么可说的,我这一家子老小妇孺,她们都是受本王无辜连累,还望督公大人高抬贵手,不要牵连她们。”说着,便象征性的给李重意拱了拱手,敷衍得很。李重意笑着道:“王爷言重了,本督今日只是奉皇上之命,前来传唤衍王殿下进宫问话而已,至于王府的这些女眷。”他匆匆扫了一眼,个个穿金戴银,打扮得或娇俏或雍容,颜色不输于宫廷后妃。“她们是否无辜,全有赖皇上圣裁,本督可不敢越俎代庖,还请王爷见谅!”衍王气得睚眦欲裂:“本王如此低声下气的恳求,你竟这般不肯留情面,皇兄仁德,未必会对本王降罪,你便不怕有朝一日本王拿你是问?!!”李重意丝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王爷紧闭府门不出,已是抗旨不遵,至于罪名如何,本督虽然不明究竟,但也确信王爷今后,怕是再也没有这般耀武扬威的时候了,所以这说大话的兴致还是收着些比较妥当。”衍王:“你!”他冷冷一笑:“好!你个阉货真有种!”他忽然把外袍一撕,便露出里面捆绑着的竹筒炸药!这炸药缠满全身,一直缠到小腿肚子。刚才李重意就见他一身衣袍鼓鼓的有些奇怪,又见他身后的美貌姬妾个个面如土色,且对他像是极为抗拒,心中便更是生疑。以这般惨烈的方式想要以死抗命,倒也算是条汉子,只是不该拉上这些妇孺们垫背。李重意故作不解的惊愕道:“衍王这是何意?”衍王只以为自己已经震慑住了督公,仰头笑着道:“本王这身上一共缠了三十六只威力强劲的炸药,一旦点燃,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毙命。本王这辈子虽然不长,却也是活够了,督公大人还年轻,不该与我一同葬送在此处吧!”李重意:“那你想怎么样呢?”衍王双眸放出一道寒光:“放王府女眷们走!”李重意又环视他身后的女人们一圈,又笑着问道:“怎么没见周太妃和衍世子?”周太妃是承德皇帝嫔御,在前朝并不受宠,又生了这么一个混世魔王。但可喜的是衍王对待外人凶残,对老母亲是极尽孝顺。天启朝初立,他便进宫请旨,求接母妃出宫颐养天年。天启帝当然一口允准,不但册封周嫔御为太妃,还为此在满朝文武面前将衍王好生褒奖了一番,试图想以此来为他正名。衍王额头青筋突起:“你只说你答不答应!!”李重意从容笑了,“让本督来说说王爷的想法,您将这些后宅姬妾全都召集在一处,便是想让她们来试探本督心意。倘若本督能够抬抬手,你自然可以放心让太妃出走,到时候这罪名便全让本督一力承担了。但倘若本督坚持不放,你因此自焚而死,对外也会宣称太妃同你一起葬身火海,以你之命,保全太妃余生平安。到时本督即便没同你一起被烧死,也是难以向皇上交待。”衍王冷笑:“不愧是东厂提督,心思敏锐得很!”李重意目光一寒,唇角依旧笑着道:“只可惜,本督从不喜受人胁迫。”他话音刚落,周康便带人拖着一队锦衣华服的老弱从侧殿过来。那走在最前头衣衫破败不堪的的银发老妇,便是周太妃。“母妃!”衍王失声叫道,同时睁目朝李重意望去,眼神几乎能嗜血。早在李重意发现衍王身后站的,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妇人和年幼的女孩时,他便已经怀疑了。老太妃和衍世子一定事先被衍王藏匿起来,直等这头闹起来了趁乱逃走。他原本以为至少也要费一番功夫,谁知周康行动这般迅速,不过短短一刻钟不到,他便将人悉数拦截回来。周康仰头朝高头大马上的李重意拱手道:“督公,王府守备大多溃逃,要不是属下及时赶到,只怕太妃和世子都要命丧那些叛兵之手了。”衍王一惊,复又细看周太妃,果然见她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耳垂还流着血,像是被人用力扯掉了耳环。“娘!”衍王心疼的又叫了一声,身子一个趔趄,好像要朝这边奔来。周康敏捷转身将周太妃拦在身后,李重意顺势抽刀架在周太妃的脖颈上,威喝道:“你若再敢上前一步,我立刻叫她身首异处!”衍王下台阶的腿瞬间顿住,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重意。“你怎么敢挟持太妃?”李重意冷笑:“比这更大胆的事情,本督都做过,也不缺这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