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罗宾提问,李洛约解释说:“你的推理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八个小时啊,重点是八个小时,他为什么要逗留那么久让人起疑?如果是伪装成东阳的样子,暂且说因为你们很久没见所以无法辨……不行不行。现实生活中可没有那种能够变成另一个人的面皮啊罗宾。”
“对啊。”
罗宾不由自主跟着搭档的思路。最重要的八个小时根本无法解释,如果行动够快,作为混入的人应该是保持正常作息才不会被怀疑。
“你表弟来了。”李洛约朝谭老板举起手:“老板,再来一杯红糖水。”
东阳看到俩人,眼里有些不自在。
这时候轮到罗宾出场。
“东阳,你回来之后一直不太对。能够和我说一说吗?”
东阳默不作声,摸出手机玩。
李洛约微微一笑:“你是在找另一人吗?”
东阳抬起头,捏紧手机。
“不用紧张,你的事情我已经大概清楚。”
李洛约拥有一种本能,通过当事人细微表情变化来确定自己猜测,他接着说:“那么我再大胆猜测。在你们家里,你也是因为这件事和父母产生了矛盾,他们不同意你的决定,所以你才会一气之下独自回到西叶市。然而你没想到的是,当你找到大姨寻求帮助,她也不同意,让你很生气,又感觉自己被孤立。对不对?”
“胡说八道。”
说这话时东阳声音已经微微颤抖。
罗宾心想,别说话啊笨蛋,一说话你就落入K君的陷阱里了。剩余的就只能跟着他的节奏走。
摆弄着红糖水的小勺子,李洛约舔了舔嘴唇。
“因为你和罗宾的妈妈大吵了一次,他们家的狗球球护住心切,就将你看成敌人狂叫不停。接着你就出门独自到了白鹤公园,十年前的事发之地。你希望能够通过在这里的人了解到当年的详情。只是事实总是让人失望,你在这里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还和几个同龄人发生了争执,打了一架。于是贴上了创可贴。”
罗宾眼睛在李洛约和东阳脸上来回。搭档每多说一句话,东阳眼神就暗淡一分,后来变成了一个被训学生的模样。
还是K君有办法呀。
李洛约喝了一口红糖水,放下杯子:“你跑到火车站去询问,结果发现那里早就整修后变成了货运站。消息更难了。当时你一定很失望,虽然你也想过不太可能得到什么有用线索。最后你回到罗宾家,精神很差,不愿意说话。那块创可贴变成了关键。你发现自己和以前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多了一块创可贴,于是一个想法产生了……”
门口突然来了两个人,他们胸口挂了牌子。罗宾一眼就看到上头写着“白鹤公园管理处”,心想坏了,难道自己和K君在里面游荡时被摄像头捕捉到了,现在来抓人吗?
其中一人说:“老板,你不是一直在推荐你们家的拉面吗?来两碗,大份的。”
谭老板说了声好嘞。
罗宾微不可查地将身体朝里头侧了侧,避免自己被公园管理处的俩人捕捉到。
李洛约由于背对他们,并未发现,依旧在进行自己的推理。
“为什么当年你的父母被问及时会迟疑,为什么你会和他们产生矛盾,为什么你会愤怒难过……因为你有一个兄弟。”
听到这里,罗宾忍不住插了一嘴:“不可能,我都不知道这事。”
李洛约看向东阳。
静默了大概十秒钟,东阳缓缓开口,他还处于变声期间,嗓子有些嘶哑:“我爸妈早就和周围亲戚说好,将这件事隐瞒下去。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当时医院前期误诊,结果生下来的是双胞胎,也就是包括我,还有另一个小孩。那时候他们本准备将其中之一送去孤儿院,因为他们实在太穷了。对外他们总是说只生了一个。我妈妈始终无法下定决心,于是他们俩人就决定将小孩养大一点再送出去。”
“结果有一次,他们带着我和我的哥哥偷偷去公园散步。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故意,我的哥哥就被人偷走了。”
原来这才是为什么被采访他们会支支吾吾的原因。
罗宾终于对东阳的想法有些明白。
“我后来从家里的一本相册上看到原来还有另一个孩子,”东阳声音有些干涸:“他们不告诉我,但没什么事情可以一直隐瞒下去的。我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他在十年前被人贩偷走卖掉了。所以我对他们说我要去找他,他们不同意。我就独自来了西叶市。问了问大姨,她还是当我小孩子,想要瞒住我。我没忍住和她吵了一架……跑到了白鹤公园,也就是当年事发处。”
剩下的事情不用他说,罗宾已经能够补充上来。
他顺着当年同胞有可能走过的地方一路追寻,却发现其实什么事都做不了,心情烦闷之下还和人打了一架。
李洛约用纸巾擦了擦嘴,十指交叉虚心道:“你后面的刻意变化我有一些猜测,不过我怎么想都不对,能说一说吗?”
东阳一口气说出事实,整个人仿佛总算丢掉了某种负担,点点头:“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我那位胞兄回来又会是什么样子?于是我顺着他的发展轨迹模拟了一下。由于被人贩卖掉,生活一定不会很好。性格自闭,或者还比较偏激、好斗。我将自己代入他的角色,也就是说东阳暂时不在,我是另一个人。我发现哪怕他回来也不会有多开心。什么人都是陌生的,陌生的房子,陌生的人,陌生的狗,错误在以前已经发生,就很难弥补……告诉你们也好,我爸妈他们甚至当时没有去下力气找过我那位胞兄。说不定他们还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够缓过来,不用承受道德负担。我恨他们这一点,我也恨那些想要瞒住这件事的人。”
“表哥,对不起了。这些天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想到他可能是那些流浪街头的小混混,我就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