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绵长均匀没有错漏,慕容楷在晨光中睁开了眼睛,他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的睡意,狭长的眼尾略微上翘是极好看的形状,薄唇轻抿带了些冷淡和疏离,这是柳月盈最常被迷住的样子。
他眼睫颤动着垂眸往自己怀中人看去,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带着睡梦中的粉意,像一朵含露初绽的海棠花,无意识嘟起的小嘴略微带了点稚气,想起她生气时最喜欢嘟嘴不理人,慕容楷眼底滑过一抹笑意,倏忽消失不见。
胳膊被枕着变得酸麻僵硬,怀里人身子小巧刚刚好蜷缩在这一处,被他纳入其中的时候十分的契合,视线不动声色的扫过对方略显紧绷的手臂,慕容楷知道她在装睡,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喜悦,但这感觉来得奇怪,不等细想又突然消失了。
作为一个长年习武又武功不弱的太子,慕容楷若是想让人不被察觉到气息,那简直轻而易举,所以现在他即使睁着眼睛醒了,也依然可以营造出一种还在熟睡的假象,毕竟他呼吸不曾紊乱,姿势也一动不动。
这样一来可就苦了柳月盈了,她一边心里着急的想知道身旁的人醒了没有,一边又不敢轻易冒险把眼睛睁开,左右为难之下只得僵持着继续装睡,为着这困境,她不乐意极了,所以两道柳眉似蹙非蹙,就是红润的嘴巴也不高兴的撇了撇。
她这娇憨可爱的一幕完全落入了慕容楷的眼底,像是觉得有趣般,本想着出声叫人的他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是好整以暇的侧头更加仔细的凝视着怀里的人,从隆起了一点折痕的眉心,一直到秀气的鼻子,小巧的嘴巴。
如今细细看来,慕容楷发现柳月盈并不比柳星漪差多少,容貌看着甚至要比柳星漪还要精致一些,起初的浓艳脂粉早已经抹除看清不再看到,就是那些俗气的衣服也尽皆消失了,徒留一张素净清丽的小脸。
外间日光已经变得越来越亮,光影交界也从慕容楷身上慢慢的延展到了柳月盈那里,像是将原本分隔两处的人归拢到了一起,彼此相融于同一个阳光下,照亮这处床榻,将其余的东西全都隔绝在外。
慕容楷看着阳光下的人有些出神,他想起闭眼装睡时落在自己脸上的轻软触感,那感觉犹如幼嫩小兽的爪子挠在心尖,不疼反痒,这个中滋味儿实在奇怪,是他这么多年都不曾体会过的。
等从那怔然的思绪中回过神的时候,慕容楷发现自己竟是抬起了手堪堪落在柳月盈面上,只差毫厘便指尖便触碰到了。
“砰砰!”乍然响起的敲门声像是惊雷一般响在耳边,落进心里,慕容楷动作极快的收手合眼,气息从始至终不曾乱过一分。
“小姐!不好了小姐!”
门外一道焦急惶惑的女声适时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就是砸门声也变得愈发大了。
原本装睡的柳月盈被这声音吓得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她听出外面的人是自己的婢女巧儿,往常到了这时候下人们见她没起是不会冒然过来打扰的,如今听声音却是出事了。
她掀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因为着急动作难免大了一些,一是担心巧儿没听到回应推门进来,二是她现在还不知道要如何同慕容楷解释两人如今的情况。
好在柳月盈的顾虑是多余的,巧儿在得到她的回应后就停了敲门的动作,而慕容楷依然躺在床上沉睡着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难道比我酒量还要差?这可一点不利于应酬啊,都说酒桌上谈生意,太容易醉可不是好事……”
兀自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柳月盈抽空又看了一眼床上,确定床上的人双眼紧闭睡得昏天黑地,她有心想把人叫醒,又记着外面巧儿还在等着,到时听到自己屋里有男子声音,那可就遭了。
昨日的衣裙在睡觉时变得皱皱巴巴,柳月盈就是知道慕容楷睡着了也不好当着换衣服,只得伸手简单抚了抚去裙摆上的褶皱,临出门前又随手抓了支毛笔,动作颇为潇洒的写了几个字,然后还生怕床上人醒了看不到,豪气的塞进了慕容楷的手心里。
等做完这些后,才推了房门走出去,并且引着巧儿往院子外走了。
慕容楷在房门关上后就立马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又扫了一下掀开大半的被褥,眼神闪动间这才展开左手将那纸条拿了出来。
素白的纸张经过揉动变得有些软了,还没干透的墨迹在空白处染了些黑点,慕容楷老神在在的倚靠在身后的枕头上,然后捏住纸条两端,一点一点的展开了,他面上平静嘴角带笑,像是非常感兴趣柳月盈写了什么。
待纸条完全展开后,他尚存柔光的眼神在看清上面的字句后瞬时一愣,然后手指收紧,用力到手背绷起一根根青筋,就是眼神也在这时候变成了恼意。
“柳、月、盈!”
一字一句的从牙齿缝隙里挤出这个名字,慕容楷难得气得胸膛不断起伏,若是此时柳月盈还在这里,他说不得要好好的教训一下。
不欲在这里久待,也是担心一会儿有人进来,他垂眸又看了眼手里的纸条,随手扔在地上翻身从床上下来了,白天的宰相府不必晚上,府里仆人来往走动,稍不注意就会被发现,好在他轻功了得不受影响。
想着从窗户翻出去,慕容楷一脚踩过扔在地上的纸条,几个纵身间便消失在了宰相府里。
略显凌乱的床榻前,被扔下的纸条孤零零的躺着,原本素白的颜色染上了灰色的痕迹,那是慕容楷的脚印,而在脚印下颜色更黑的是柳月盈不算多好看的字迹,她钢笔字写得还行,毛笔就有点拿不出手了。
只见歪扭的字迹凑在一起胖瘦不均,勉强可以认出写的是:嗜睡可不是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