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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血光之灾(第1页)

我相信,一切都是命。在冥冥中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左右着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霉迹斑驳的日子,出了鬼,中了邪,一切违背了常理,一定是这样。

我在外面喜欢彩旗飘飘。我的几面“彩旗”都知道,我信命,怕鬼。所以,在她们来红的日子,总得提前五天离我远远的,生怕那倒霉的阴气冲撞了我。

我是林老虎,平常市交通局大拿,一把手,党委书记兼局长,威风八面,一跺脚,平常市地皮也得抖三抖!

可是,就在这个风雪交加的日子,我倒了大霉。

其实,在这个日子以前,血光之灾影像就已显端倪。

物物相生相克,我当然相信。例如喝酒划那老虎拳,四个物事:老虎,杠子,虫子,鸡。老虎吃鸡,鸡啄虫子,虫子蚀杠子,杠子打老虎。四个物事,环环相扣,相生相克,组成一个生物链,就好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树下站一猎人,猎人后有一老虎,老虎站在悬崖边,物物危若累卵,谁能左右这小小天下?

这是个冬季的清晨,距离春节还有三天。这个冬季奇冷,百年不遇的雪暴弥漫着全国,也肆虐着平常市。那如鹅毛一般的雪花飘飘洒洒着,在西北风凛冽的集结号声中,张牙舞爪朝着这地处长江沿岸的城市奔袭而来,浩瀚而辽阔的大雪,犹如疯狂的魔怪,似乎要将这里沟沟壑壑、山山谷谷填平。

在贺岁的稀稀落落的鞭炮声中,我从卧室走出,站在窗台,望着窗外漫天雪景。狂风呼啸,大雪遮天盖地,行人歪歪扭扭地走着,与大暴雪做着生死搏斗。这也是一种生物现象,人定胜天,还是天定克人?我不是生物学家,但是,许多场景总在我眼前发生,许多悖论总在我脑海萦绕,使我不自觉变得深邃,不得不成为沉思中的思想家。

飘飘洒洒的雪花中,依稀地出现了一张脸蛋,水波荡漾的眸子,云霞一般的笑靥。啊,苗苗,我的心肝我的爱人,你现在在哪里?

我不是一个多情种子,多年官场的拼搏已经使我心肠冷硬。但是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清晨,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起了苗苗。我眼前浮现着一张光洁细腻的俏脸,水一般清澈的大眼睛……啊,这个光彩绚丽的女人,这个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女人哟!

水汽氤氲了我的双眼。

打开手机,我发现有很多未接电话的信息提示。其中,最多的是我们老大——平常市市委书记黄至权的。我默然地望着手机屏幕,感觉手微微颤抖。我是怎么了,往常我总是24小时不关机,昨天怎么就将手机关了,何况,这还遇上百年不遇的大雪灾?

正愣怔间,手机铃声又响起来。这是流行歌曲《两只蝴蝶》的乐曲,我在省城的小情人儿金珠珠特地为我设置的。这缠缠绵绵的乐曲,又让我想起那个肤如凝脂的美女。依稀迷离中,我接了手机。

“是我。林老大,林老虎,我的好老弟,你在哪里呀?”手机中,黄至权的嗓音显得十分焦急。

这可超越常规啊,黄至权黄老大,怎么对我一连用了好几个称谓?我眼皮一阵乱跳。“黄书记,我一直就在家,根本就没有接到你的电话呀。”我故意疲惫地回答,显得很无辜的样子。

“你,马上到市委来,我在办公室等你,我们一道商量一下抗雪救灾的事儿。”黄至权用了从来没有的威严语气说道,然后将电话挂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一个寒噤,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出神。

“哎呀,这个鬼天好冷。中权,喝碗天麻炖老母鸡汤补一补。这只老母鸡是我特地让人从几十里外的蛤蟆村买来,绝对是绿色无污染食品呢。”我的第二任妻子柳小翠蓬松着头,脸蛋儿红喷喷的,屁股一扭一扭,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谄媚地笑着递给我。

“有事,没时间喝了。”转过身我回到卧室,披上一件灰色棉袍子,顺手揣了几包软中华香烟,朝外走。

“老杂皮!”这时,我听到低喊的声音。回头一看,儿子林笑生正坐在沙发玩MP4。他前几天从省城一中放假回家,回来后还没有叫我一声呢。

这个忤逆不道的小畜生,居然敢当着我面如此放肆!我心中一阵无名火起,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可又一想,自己也有愧疚在心,尤其是我休了他妈妈我的结发妻子周芙蓉,无端地想起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话来,就没有吱声儿。林笑生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被他老妈,也就是我第一任妻子周芙蓉溺爱得不成个样子。那时候我还在公路所忙工程,整天在外,林笑生一直和他老妈一起,父子之间感情淡薄。我与周芙蓉离婚后,原以为他会跟了他老妈,谁知道征求意见时,他却铁了心跟我,周芙蓉痛哭流涕甚至跪下求他,他也无动于衷。

儿子愿意跟我,说明他喜欢老爸我,当时我还非常高兴,洋洋得意地对我的几个兄弟伙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儿子怎能同父亲反水?谁知这忤逆不孝的东西,从那天开始,就成为家里的混世魔王。砸东西是家常事,弄几条毛毛虫在继母床上更是屡见不鲜,甚至,还邀约小兄弟装扮了鬼神恐吓柳小翠。

柳小翠是一个可人儿,在我面前发嗲,不长骨头,可在笑生面前却彬彬有礼,母仪天下的样子。大约,她是做戏给我看?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却见柳小翠闷坐在沙发上,眼睛哭得好像烂桃子。问呢,她好赖不说,最后,她用了哭腔说:“阿权,这个家有林笑生这小畜生就没我,有我就没那小畜生,留他留我,你决定吧!”

我不知道这洪水从哪里发出。我说:“柳小翠,你这样就不对了。结婚之前,你不是说要当好继母,与笑生一定能处好关系,怎么才几天,你就这样?你,相煎是否太急?”

柳小翠却嘻嘻冷笑。“你要留他也可以,只要你愿意败坏风俗做老乌龟,我没有意见。”

——原来,笑生这个小畜生,居然在明知他继母正洗澡的情况下,将卫生间踹开,饱览了他继母的玉体,目不转睛地一直看到她穿衣为止。

哎哎,遇见这样混蛋的儿子,有什么办法,我只好花钱走后门,将他送到了省城读书。

其实,将儿子送省城我也有考虑。可爱的金珠珠也在省城,她那么妩媚妖精,娇滴滴小心肝儿一般,让我如何割舍得下?儿子在省城读书,就方便了我与金珠珠幽会——当然也不仅是金珠珠,还有其他的女人,金屋藏娇,我早在省城买了三套住宅。男人么,尤其是事业成功的男人,身旁总得有几位红颜知己。事业艰辛啊,劳力劳心,不在身心愉悦中重拾男子汉自信,那饱暖淫欲能够成立?在省城,我总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如鱼得水,风流快活。哈哈,我林老虎也有板有眼也!

我恨恨地瞥了一眼林笑生,打开门狠狠带上。出了门,走进风雪里,一股冷风夹杂着雪花朝我脖子里灌,我冷得打了个激灵。我站在雪地,望着院子里那株苍虬如老爷爷的黄葛树。此刻,这夏季里葳蕤茵绿的植物已经凋零,光秃秃的枝干好像妖精的手臂,阳面积聚着白色的冰雪。我心里一动,果然见着那颗小巧狰狞的脑袋了——短寸头,招风耳,精光闪烁的大眼睛,额头上有三道镌刻般的皱纹。他端坐在最粗壮的那枝树干上,眼瞳幽亮,朝我戏弄一般眨巴着。

那是我老爸,自从他过世后,就化作了这个头颅,像幽灵一般追随我左右,每逢大事总会出现。他,到底是保佑我,还是看我的笑话?

我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说:“林和元干什么啊你?”抓起一把雪揉成团朝他砸去,他在树枝上舞蹈着躲避我的袭击,然后飞走了。我紧走几步打开车库,钻进局里为我配备的那辆日产三菱越野车。汽车好一阵儿才打燃,我在车里猛跺脚,然后踩油门,将车驶出了大院。汽车沿着街道朝前行驶,街道景色映入我的眼帘,白茫茫的街上行人稀少,车轮将路上积雪压得咯吱响。纷纷扬扬的雪花好像飞蛾扑火般扑腾到挡风玻璃上。雨刮不知疲劳地工作着,好歹弄出了一块儿亮堂地儿,让我能勉强看清路面。

我昨晚3点才回到平常市。在省城我买的那名叫诸侯岛的商品房里,我同我的小情人儿金珠珠温存了好长时间。这年轻娘儿们味道就是不一样,摸着细腻嫩滑舒坦,听着莺歌软声,嗅着清心暖脾,看着赏心悦目,搂着让人热情如火。临别时,这娇滴滴的可人儿拉着我的手不放,将我亲了亲,搂了搂,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遇见这样可心的美人,我哪里舍得让她离开?可是,我是吃公家饭的人,我知道这百年不遇的大雪意味着什么。没有办法,我只好从床铺下掐了一沓钞票给她,然后故作生气地将她赶走。

不过,说是故作生气,其实也有真实的成分——谁叫她身体有情况不实行告知义务,难道是故意整我的冤枉?!

此刻,这娇媚狐狸精的俏脸蛋又浮现在我眼前,水汪汪清凌凌的勾魂眼儿一眨一眨,真让我热血沸腾。

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一看,还是黄至权,我只好将手机打开。

“林大局长,你怎么还没到?现在哪里了?”电话里,黄至权语气显得很生硬。这黄老大,不知道遇见了什么烦心事儿,居然将气撒在了我头上。

我和黄至权是哥们儿,我们的关系很铁。曾经,黄老大力排众议,让我这交通局长,成了市委常委。当然,为了感谢他的栽培,我也投桃报李,送了一份厚礼给他。我不是无情人,我知道回报。

汽车到得市委大院,我打开车门走出去。雪下得越来越大,飘飘洒洒好像白蝴蝶,清冷的空气中,有一股鞭炮爆炸后的硝烟味道。年味儿越来越浓,可我却不得不来到这里。其实,我早不想干这交通局长了,实在太累了。可是,我的彩旗太多,支出太大,为了温香暖玉的美女们,我得继续革命。

我开始朝楼上走。我的右眼皮开始剧烈地跳动,一下一下,将我右脸也牵扯得有些麻痹。我感觉一阵不安。妈的,真的撞鬼了,昨天晚上同金珠珠做的时候,那秽物里居然有红——是不是金珠珠那小妖精修理我,整我的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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