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我有消息得知何翊在不肯拆迁协议书上签字,和钉子户‘老徐’那一席人又进行新一轮的抗议。‘城南’这块地皮陆氏失手了,接下来的拆迁工作,会由另一家集团公司出面协商。”陆谨南说道:“你最好劝劝何翊,对方什么来头,又会采取什么强硬措施,都不得而知,小心为好。”
“如果何翊坚决不拆,会怎样?”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愿离开?”陆谨南却反问过她,
“……”孟雪沉默了,想起几年前的拆迁,老徐仍是带头人,他们四世同堂,挤着拥堵的空间,这古老的弄堂里,有徐爷爷自小到大的回忆,这里也混杂着不同时期的各种不同建筑物,就像一座露天博物馆,述说着南江的历史,历经几年的拆迁,却又像与一个时代挥别。这是徐家老爷子一直抗拒的缘由。
孟雪徐徐说来,陆谨南听着,她的声音就像是夜空里的雪,清冷的,凄美的。
“徐爷爷这座老宅子是1946年竣工的,房产证上的建筑面积只有50平米。但是这栋房子高达五层。这个五十平米的房产中,却有27个户口,住着一家四代人。当年要拆迁,理论上讲,徐爷爷家一层以上全都是违章建筑,不能算实际面积。但徐爷爷家希望能按实际需要,按照户籍人口来核算补偿。双方达不成协议,一直拖到了现在。”
“但是,以现在‘南江’的房价来看,越晚拆迁,会对他们越来越不利。他们所得到的补偿相当于会缩水。”陆谨南一语点破。
孟雪失神,可她担心何翊,他为什么就那么固执?!
“这块地失手会对‘陆氏’造成损失吗?”
他只朝她一笑:“做饭吧。”
他递给她拐杖,孟雪艰难的站起,他便扶着她,在她一旁看着她下厨。
三菜一汤,她做的都是家常菜,炒三丝,红烧土豆,酸菜鱼。她认真做着,轻舀着窝里的鲜汤,又怕他烫着,她轻轻吹起着涟漪,再递在陆谨南面前:“尝尝咸淡?”
他浅尝,见他眉角皱了皱,她问道:“咸了?”
“……”
孟雪径自尝了一口:“味道刚好啊!”
他有些失神,她烧的一手好菜。很难想象,像这样年轻的女孩,本应该是父母手心里的宝贝,可她能将生活打理的有条不紊,也可以想象,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辛苦的一路走来。
“累吗?”陆谨南喃喃,
孟雪不解他突如的问话,他却为她别过凌落的发:“这么多年你都是这样过的吗?”
他一声,竟也让她鼻尖苦涩着。
她自知并不是柔软懦弱的人,她更以为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到可以自愈。可是,谁也无法推拒温暖的触觉,在那一刻,也会瓦解她引以为傲的坚强。
除了何翊,她已经很久、很久不知道家的感觉。
“快糊了!”他说,
孟雪才恍然回神,连忙关火。
这是陆谨南第一次尝到她的手艺,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却也比山珍海味更让人留念。
“吃过晚饭你想干什么?”他问她,
“我脚都这样了,还能干什么。”
岂料,饭后,他就推着她下了一楼。
夜晚的风,还许些的凉。
陆谨南褪下了脖上的围巾,给她紧紧裹住,见她包裹着像个粽子,他才满意的抚了抚她的发,眼神里总有那一丝的宠溺。
他推着她,看夜幕下的南江城。带她历经那些饱经岁月和年代的建筑,就如同她说的那样,这是一个时代的挥别。
他们漫步在落叶纷飞的小道,偶尔一片,落在了她调皮的手掌心里,就像捧着一颗跳动的心,她拾起那银杏叶,看着那脉络,无端的想起一句话: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里突然长出纠缠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