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因为这个吗?因为斗下去没意义了,就无聊的想抛掉一切仇恨了?”
“不,不只是这样。”
米芙卡清澈的眼睛,望着漆黑一片的头顶,那摇曳着孤独的目光,没有慈悲也没有仇恨,看不出是无憾还是悲哀。
“你的罪交给他们审判去吧。我只是,只是不想看见自己面前,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痛苦中哀嚎罢了。无关爱恨,无关立场,也许只有这股幼稚的怜悯,能让我在人生的最后不会带着负罪感离去。我做错过一件事,哦,你既然是九皇子的女仆,那一天应该也见过吧。因为我的自大,因为我的急躁,明明是九皇子为了搜查神母教的行动,最后却酿成了郡主羞愤自杀的惨剧。虽然艾瑟亚在反思中,一视同仁地责任把承担给了都有差失的大家每一个人,但我知道,有这样的后果,完全归咎于我。是我的傲慢造成了薇薇郡主的死,葬送了一条鲜活的生命。每次想到这里,自己是亲手酿成惨剧的凶手,这个负罪感会伴随我一辈子……不管是谁,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在面前受伤了……”
似乎是被这句话触动,小紫的瞳光摇曳起来,那仿佛什么都抛弃的淡漠眼神中,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挣扎。
她沉默了许久,那已经有些干裂的嘴唇,第一次略微艰难地主动张开,淡淡说道:“你不必自责的。这和你做什么无关,从一开始,薇薇郡主就必死无疑。”
米芙卡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她思考着小紫这句话的含义。
当时当地,几乎已经被她遗忘的情形,此时又一次在脑海中一点点勾勒出来,她思索着那一天她与艾瑟亚搜查驸马府的画面,与薇薇郡主生前仅有的几次目睹与对话,她思索着,这回忆中的情景总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感,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感觉更头疼了,只是呆滞地睁着两眼自言自语:“为什么……”
“不为什么。”小紫仰头朝天,淡淡地回答,仿佛回忆到了很远很远的彼方,与再也追忆不可得的东西一般,她的面庞第一次浮现出忧伤。
“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即使冷落不受宠时也是锦衣玉食,自然想象不到蝼蚁的生活罢了。但我是见过的。”
“我的家乡,是个靠近河岸的偏僻小镇,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穷乡僻壤。人们迫于生计,有很多人不得不依靠运河做起各种谋生的活计,发生“意外”,自然也是无比寻常的事。我从小时候,就见多了在河中不幸淹死的人。所以当时在驸马府看到尸体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郡主不是投水自尽。淹死的人,口鼻里有白沫溢出,因窒息而脸色呈现惨白,而郡主的尸体,直到捞起都面色如常,薇薇郡主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米芙卡第一时间想要反驳,什么锦衣玉食从来就和自己无关,自己这倒霉的一生,回想起来就只有受的罪了。
然而最后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如同一声炸雷猛然在她脑海中炸响。
随着闻声对当时细节的追忆,她瞬间全身都毛骨悚然起来。
薇薇郡主的死,不是羞愤自杀那么简单,其中还有隐情?
自己当时一直都觉得,是自己搜查过火才酿成惨剧,难道……这场被所有人以为是偶发的意外,却是一场早就酝酿好的阴谋?
在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陷入对手的计算之中了?!
她越深入思考,越觉得一股巨大的恐怖感将自己包围,如果薇薇郡主的死,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谋杀,有意制造成九皇子搜查驸马府引起郡主之死,就已经是神母教阴谋的一环了。
造成轩然大波,被迫中止调查,这一连串的事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这太恐怖了,早在那个时候,这环环相扣的阴谋就已经对自己展开了?
让九皇子引起众怒被孤立,不得已投靠二皇子,又让女仆刺杀案下皇子们各自离心,使九皇子彻底无所依靠,再掉包了自己,把九皇子身边唯一信任者也换成卧底,那么下一步,她们会干什么……“薇薇郡主……是你们干的,是吗……?你们……到底有什么居心,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想怎么样?!”
“吵死了。”小紫淡淡地回答。
“算是回赠你的同情。告诉你这件事,只是让你这个傻瓜,不会再自责以为自己是什么凶手。其余的一切,我自己也并不知情。就算我知道什么,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米芙卡像是如梦初醒,从歇斯底里中转眼又苦笑起来,她轻轻点了点头。那激动的情绪,转瞬间也平静下来了,只剩下一句自嘲般平淡的叹息。
“是啊,说的也对。能够忍受这么多酷刑的人,我怎么会想用这几句话,就从你身上得知所以然呢。抱歉了,我不该逼你的。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吧。”
“再说就算得知这一切,对现在的我而言,也没有意义了吧。”
瑞贝卡站在寂静的更衣间里,独自褪下身上朴素的便装,简单的黑色内衣包裹下,苗条而又有略微肌肉感的纤细胴体微微发亮。
她转身坐上椅子,把薄薄的黑丝吊带袜提上纤长的腿,再有些不熟练地穿上华丽的礼装军服。
把脚伸进黑亮的长靴里之前,她有些别扭地动了动黑丝包裹的脚趾。
她不太习惯穿这暧昧的装束,但……瑞贝卡抬起头,深深呼吸一口,为数不多地穿上了仪式化的礼装,轻咬嘴唇,她想对自己接下来的任务尽量操持着一份肃穆。
她提起剑鞘,轻轻地推开门,对着早已等候在侧的皇家亲卫轻声招呼。
“走吧。”
黑暗的地牢中,小紫艰难地坐直了身子,仿佛是对即将来临的东西有了冥冥中的预感一般。
她刚挣扎着想坐起来,就已经有四五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迈着急促的步子从远处走到近前,架着她拖出牢笼。
某种浓重的无声恐怖感弥漫出来,米芙卡胆怯地倒吸一口冷气,她感到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转眼下一秒,又有几个士兵快步来到米芙卡身边,强迫她举着双手站直身子,用顶上的手铐吊住双手,让她只能踮着脚尖动弹不得地站在笼子里,随即,一个塞口球也被塞进她的小嘴里扣紧,让米芙卡彻底口不能言地被吊锁在原地。
米芙卡感到莫名的恐慌越来越加剧了,然而此时的她已然动弹不得,甚至连挣扎一下或是开口求饶都做不到了。
小紫沉默着闭着嘴,就那么别无挣扎地被士兵们拖出来,七手八脚地吊在冰冷的刑架上,用重型的镣铐锁住手脚,铁链勒住脖子被迫抬着头,让她以待宰的牲畜一般的状态被铁链吊起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