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瑟亚的话音未落,便见帐帘挑开,一阵急促的靴子声由远及近,一个亲卫直趋到近前跪下汇报:“派去的士兵回报,迪达克答应,不出半刻便会亲自来了。”
“来了几个?”
“只有他一人!”
艾瑟亚猛地站起身来,脸涨得通红,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天亡这奸贼!”他咽着唾沫,深呼吸着挥了挥手,已蓄势待发的众亲卫立刻退到帐下两侧,只剩梅拉尼一人按剑侍候在身边。米芙卡也咬着嘴唇站起来,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轻轻摆了摆手。
“把帐外保护的亲卫撤掉。防止他生疑。”她回过头来,看着忍不住在那最中央的宝座上站起的艾瑟亚。
小皇子第一次做这刀口舔血的生死赌局,心神摇曳间,在极度的紧张,恐惧,兴奋,跃跃欲试中无法自持地坐立不安,她调整着呼吸,安慰地朝他摇摇手。
大战在即拔剑出鞘的生死关头,皇族的仪态才更不可维持不住。
“坐下,坐回去。”
一言既出,血气上涌满脸涨红的艾瑟亚,意识到有些失态地坐回宝座,一腔血气之勇略微冷静,心中浓烈的紧张与慌乱立刻重又覆压上来了,即使面上努力保持严肃,依旧控制不住身体的微微颤抖。
米芙卡略略让过侧身,把半个身子挡在高坐中央的九皇子面前,此时两人才意识到,后背的衣服不知不觉早已湿透了。
片刻过后,只见大帐厚厚的帘布挑开,身着戎装的迪达克,健步矫然大踏步地迈进帐中,抬眼扫视一下高坐的艾瑟亚,黝黑的脸上嘴角微挑,施了一礼:
“参见九殿下。不知有何尊喻?”
“哎呀!大帅说笑了,什么“尊喻”,“贵喻”?”艾瑟亚满脸笑容,十分亲热地快步走下座位。
“不怕将军取笑,我这帝都坐惯了的公子哥儿,对军中事务一窍不通,现在关城连日不太平,还是多亏了大帅操劳保要塞无虞。我这身家性命,可是全系在您身上了!”他笑吟吟地一摆手。“还不上茶?”
这瞬间的转换面貌,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让米芙卡心中暗自佩服。
转念一想,和自己养尊处优的皇宫生活相比,这已经学会了逢场作戏的小皇子,说明塔尔逊帝都的深宫之中,也并不太平。
她再偷眼看看那傲立的迪达克,肩宽背阔,虎背熊腰,身高足足过了一米九,披着厚重的铁甲更显得威势压人,如一尊拔地的黑铁塔,娇小的自己和艾瑟亚在他面前,好像两只随手就能提起的猫……她本来就心事重重,此时在迪达克面前一看,心里更是止不住地畏缩起来,想必强装镇定的艾瑟亚也一般无二。
“这是末将分内之事,九殿下谬赞了。”迪达克呵呵笑答。
“连日关城戒严,条件不比往日,让九殿下贵体委屈一时,实在惶恐。”他又笑问。“连日生活如何?下属各类供奉,可有短缺?”
“周到的很。”艾瑟亚赶紧答到。
“不怕大帅笑话,我是见不得风浪的,看着这几日兴师动众的阵势,真把我吓了个手足无措,这才住到军营看看状况。亏了迪达克将军治军有方调遣得当,这几天看下来,我是一点都不慌了,有您这样的忠臣良将擎天保驾,真是我等万幸!”
“不……呃,不,这个……九殿下过奖了……”
“实至名归嘛!”艾瑟亚丝毫不吝地扣着高帽,这夸张的溢美之词不只是让其他人,更是让迪达克本人都被吹捧得受宠若惊了。
“迪达克将军担此重任,劳苦功高守卫要塞保帝国安危,实是我帝国擎天栋梁之臣。”他兴高采烈地说着,又往迪达克的脚下一看,笑着说:“哎,将军的战靴鞋带怎么松了?”嘴里正说着,他竟直接俯下身去蹲在迪达克脚下,仔细地帮他系起皮靴的鞋带来。
“这……九殿下不可……折煞属下了……”
迪达克顿时慌了神,看着九皇子蹲在自己脚下,顿时惊的手足无措,让九殿下给自己系鞋带,这不是大不敬么?
可此时鞋带已经拿在艾瑟亚手里了,他哪里敢直接把脚强行抽回来?
那岂不是更不敬?
他想跪下推辞,可九皇子就蹲在脚边,动作别扭也跪不下去,要是就那么站着更觉得失礼,一时间,这位炙手可热的大将军竟窘得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只听见耳边梅拉尼一声断喝:“迪达克,你好无礼!”她拔剑出鞘,早挥着锋锐的长剑砍来。
迪达克内心理亏,此时正慌得不知所措,听见梅拉尼的怒斥也只道是自己真的违了礼制,不敢造次,只一边用举起手臂用铠甲护腕挡避,嘴里还在请罪求饶。
他却只感觉右腿一沉,艾瑟亚早伸出胳膊,抱住了他右腿,他虽觉得奇怪可此时心中慌乱窘迫,一时间也未思考原因,只是一味忙乱抵挡。
却听见帐下两边同时齐刷刷地长剑出鞘,四个亲卫同时拔剑直奔过来,那梅拉尼剑法犀利无比猛烈连攻他要害,一个抵挡不及脸被划破,剧痛中腥膻温热的血顿时顺着脸淌下来,他猛然醒悟,他们是想要我的命!
艾瑟亚惊叫着,趁迪达克还未暴起松了抱他大腿的手,连滚带爬地逃到宝座后面。
迪达克一声怒吼,他虽手无寸铁然而身披甲胄,众亲卫乱剑齐出一时间却不能将其重伤,迪达克乘势猛然欺身而上,沙场悍将的气势汹涌地逼上来,一记猛风呼啸的扫堂腿竟逼得众人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