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开朝大议。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公主青萝,也就是渊后,坐在他旁边。小皇帝打了个哈欠,身子一歪差点摔下去。
渊后扶住他:“皇帝,今日的事很重要,所以你得听一下。”
小皇帝嗯了一声,他是多么希望能和这个姑姑亲近些,因为所有人都喜欢他,唯独这个姑姑对他是冰冷的。
武威侯当先站出来,大声说道:“今天要论的是秦关守将博毅,未得我军令,尽起秦岭大营,兵援凉州一事。诸公以为该如何处置?”
殿上的大臣心里都明白,武威侯手握军权,巴不得凉州城破,金奢狸母子身亡,那他外孙的皇位便再无威胁。但世上心里明白的人太多了,可敢出来讲句公道话的却极其罕有。
道理很简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别人的公道,与自己无关。权大势大,才是正义公理。
有个武官站出来说:“此事需谨慎,可先派人去责问博毅,是否西北战局有变化,才让他不得不出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因战局变化多端,时常迫不得已。”
武威侯说:“即便有原因,擅自调兵,已是军中大忌。”
武威侯虽是已故武威将军的儿子,如今执掌军权,可大家都知道,这人连一天战场都没上过。所以朝上对武威侯不满的,反倒是那些将军。
又有个武官说:“此事应该以后再议,如今西北有草原八部的百万大军,秦关至为重要。所以此时问责,很不是时候。我以为非但不能问责,还应嘉奖博毅随机应变,以安秦关守军。”
武威侯冷哼一声,还没开口,莫雨修就站出来说:“几位大臣,今日要议的大事,不是博毅擅自调兵,而是小凉王的上书。”他轻笑一下:“或者说不是上书,而是一封骂表!”
渊后说:“念给他们听!”
莫雨修走上前,从桌子上取下一个折子,打开来念:“小凉王是这么说的:我本凉王嫡子,偏居西北,适逢兵困之难,外族入侵。尔等朝中大臣,座上帝王,明知而不救,是何道理?为人子而不孝,为人臣而不忠。我已调兵与敌寇一战,若侥幸得活,必来圣京问个明白。”
这就是阿满写的所谓第三份调令。
莫雨修合上折子:“落款是——凉王萧满!”
大臣们顿时议论开来:这不是私立为王,什么是私立为王。听这话的意思,这小凉王还想入圣京找麻烦,这份狂横,倒是有些像当年的凉王。
这时,龙椅上的小皇帝又歪了一下身子。小孩子起这么早,不犯困就怪了。
渊后说:“怎么就是睡不醒,回去找你母亲吧。”
小皇帝伸开双手,冲下面喊了一声:“舅舅!”
诸葛清明赶紧走出来,小皇帝扑进他怀里。武威侯说:“抱去你姐姐那里。”
诸葛清明应声出去。今日大朝,小皇帝已经结束了他的职责,大臣们还要继续商议,向来都是如此。
渊后说:“诸位大臣怎么看?”
武威侯说:“公主,未经朝廷册封,私立为王,等同谋逆……”
“可你确实没有出兵救援凉州,之前说准备调兵增援。可现在,图鲁奇的百万大军,已经在凉州城外了。”渊后冷冷道:“武威侯,我希望你能明白。凉州萧满也是我皇兄的儿子,皇室正统,你可别有什么想法。”
武威侯说:“臣万料不到草原八部会这么快渡河南下,但只要守住秦关,图鲁奇大军就只能困在西北。可如今博毅擅自出兵,不遵军令,我意秦关换将……”
问题又回到了开始:要不要搞博毅?
大家心里都清楚,武威侯一直想灭了凉州萧满这个后患。但公主不同,两个都是侄子,都那么小,谁当皇帝都是一样的。当今天子,有个了不起的外公。凉州萧满呢,有个了不起的母亲。
大多数官员,不在乎龙椅上坐的是谁,只要有人坐在龙椅上就行。可武威侯不同,他诸葛家未来兴衰,全要靠着小皇帝。说不定到最后,自己坐到皇位上去,那也很难讲。
凉州十万铁骑,天下有名的精锐,三代先皇都很是忌惮凉王,便是这个原因。如今秦关守将博毅,未有军令而出兵。武威侯是怕秦关倒向小凉王,那可就大事不妙,所以极力主张要撤换博毅。
但殿中的将军说的也对:可以撤换,但不是时候。这个时候换将,岂不是逼的博毅生出二心。
这些争吵,诸葛清明最不愿意听。
所谓朝堂议政,商讨国家大事,不过是各自谋求自己的权利而已。他倒是担心,等自己的外甥长大了,究竟是皇帝,还是木偶。这些事情,他也不愿和姐姐说。花惜的心,根本不在这上面。
小皇帝拍着他的胸膛:“舅舅,放我下来。”
“你不是困,想睡觉?”
“我不困。”小皇帝说:“母后教我的,如果我不想在朝上了,就装睡觉。”
诸葛清明一笑:“所以你是装的?”
“那是,我都听不懂。可今天我听懂了,我的那个弟弟要来打我。”小皇帝说:“为什么我的弟弟不在皇宫里,为什么他要来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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