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夫人叹道:“是啊,这孩子聪明伶俐,老伴儿和我对她喜欢得紧,又见她无依无靠,无亲无故,便认做了孙女。可这傻孩子,不过闹了些许误会,有了小相好,便不要我这老婆子啦。后来老伴死了,老婆子念她得紧,听人说她到了贵庄,便寻了来。”说到这里,声音渐咽,颇显喟然。
江夫人听她说得慈和真挚,一时身子颤抖,螓首不语。
庄老夫人又道:“奶奶想见孙女,不知夫人可否应允?”
江夫人叹道:“小女身受重伤,神智未复,只恐……只恐不便拜见老夫人。”
庄老夫人听了这话,陡然柱杖而起,颤声道:“你说……你说什么?”
江夫人低声道:“实不相瞒,婉儿便是……便是小女。个中原由,却是……却是说来话长了。”
庄老夫人惊愕之情无以复加,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方道:“你说……婉儿受伤了?”
江夫人见她神色焦急,显极挂怀,确非作伪,泪水陡落,黯然颔首。
庄老夫人见她神情,不觉大惊,一步上前,紧紧抓住江夫人衣角,颤声道:“她……她到底……怎么了?”
江夫人便将婉晴的伤势略略说了。
庄老夫人听罢,但觉五雷轰顶,蓦地眼前一黑,拐杖一歪,昏在了椅上。
凌钦霜见江夫人引着庄老夫人一行人去了,心下担心,欲要尾随,却怕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不敢稍离婉晴半步,当下竖起耳朵,探听四下动静,但要稍闻异响,便即刻抢出相助。可这一等,却是等到了天明。
大雨早歇,朝阳初露,烛泪枯干,坠满了烛台。
凌钦霜整夜未闻丝毫声响,正自担忧,却听脚步轻盈,江夫人已回来了。凌钦霜见她无恙,松了口气,道:“夫人……”却见她神情凝重,目中隐然有泪,下面的话登时缩了回去。
江夫人也不说话,慢慢地走到榻畔,望着昏迷的婉晴,从怀里取出一柄小小金梳,为她轻轻梳起头来。
凌钦霜心下凄然,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有呆呆站着。
过了良久,江夫人长叹一声,颤颤起了身。
凌钦霜见她双眸朦胧,脸色苍白,心觉不妙,欲要上前相扶,但手指还没触及,却听她喃喃自语道:“命该如此,夫复何言……”
凌钦霜一呆,不明所以。江夫人转过身来,怔怔望着凌钦霜,珠泪欲垂。望了半晌,缓缓伸出手来,轻抚他的面颊,眼中露出温情,柔声说道:“孩子,我有一事相托,盼你答应。”
凌钦霜一愣,急忙拜伏于地,慌道:“夫人有何吩咐,但讲无妨,小子无有不遵。”
江夫人叹了口气,扶他起来,嘴唇颤抖须臾,终于吐出一句:“孩子,你快走吧。”
凌钦霜面色倏变,不觉退了两步,颤声道:“夫人……这话却是何意?”
江夫人凄然笑笑,道:“孩子,从今以后,我便把婉儿拜托你了。”
凌钦霜听她口气大异,又是一怔,道:“夫……夫人……”
江夫人道:“你别多问了,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地方。银两马匹俱已齐备,事不宜迟,即便启程吧。”
凌钦霜被江夫人一番话说得蒙了,怔怔站着,不知所措,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婉儿的伤……”
江夫人叹道:“自流自身难保,怕……怕是救不成她了。”
凌钦霜听她如此说,隐隐约约猜到几分内情,颤声问道:“莫不是天宗……”
江夫人望了他一眼,面容苦涩,缓缓说道:“从今以后,江湖上再不会有碧血山庄了。”
凌钦霜脑中“嗡”的一声,惊声道:“夫人……”
江夫人摇头不语,泪珠滚滚而落。
凌钦霜毅然道:“山庄有难,我岂可袖手旁观……”
他话未说完,袖子便被紧紧抓住,只听江夫人道:“你……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