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一刀躺在香气熏绕的床上,这床柔软的像是在水上一般,翻来覆去还是觉得不大适应。
山猪吃不了细糠。
她从没睡过这么柔软芳香的地方,从前最早是睡在破庙里,能有一堆没人要的茅草垫着就已经万幸。后来黑竹杆把他带到小院住,她才算有个了固定的居所。
黑竹杆对他自己个儿向来舍得,购置了架昂贵的床架,垫了好几层褥子,但狗一刀睡的屋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狗一刀自己捡了几根木条钉了个床板,就这么睡了十几年。
黑竹杆死的时候,那几层褥子全烧在了坟前,叫狗一刀心疼了好一阵,全靠摸着肚兜里那十万两银票才说服自己最后尽点孝心。
“三。”
狗一刀原本神在在的想着有的没的,但实在没忍住开了口。
屋顶的人走路不仔细,瓦片已经踩碎了三片,声响大的让狗一刀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要来叫醒她的。
“四,五,六……怎么越说你越踩?”
狗一刀干脆起身,打开窗户抬着头往上看。
只见一个人拿着一把剑就要从屋顶跃进窗户,狗一刀赶紧闪身,恰恰错开了那人。狗一刀拿手扑扑身上被溅起的灰,有些不耐烦,“你进屋注意点,好悬没给我踹了。”
说完才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这人的打扮,只见那人穿着黑色夜行衣,蒙着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狗一刀心里直犯嘀咕,嘴里没忍住出了声,“正经的江湖人半夜都是这身打扮?未免也太怪了,怎么和茶馆子里的陈先生说的不一样啊。”
狗一刀不知道,便是茶馆里的陈先生说的也是中原武林的轶事,哪里说的到倭国的忍者那里去。
来人却半点不多言,只一句,“少废话,纳命来。”说完举着剑就冲着狗一刀刺过去。
狗一刀一脸莫名,赶紧闪身,“你莫不是找错了人?我刚出来没多久,应该不会惹到谁啊,怎么就要我的命了!”
那人冷呵一声,挽了个剑花,再次向狗一刀面前一抬,“你今日对石田斋先生出言不逊,便拿你的命来赔罪。”
这话说的更让狗一刀满头问号,“石田斋是谁?”
刺客听了这话,只觉得她是明知故问,心里的气恼更上一层,便不再出声,手上的剑招一招比一招狠辣。但狗一刀却像个滑不溜丢的泥鳅,看似脚步虚浮,却总能在他的攻击下找到漏洞,在他的剑势下钻来钻去。
刺客心想,她的逃跑术精妙,但并不意味着她的刀法可以胜过自己,一味的避开剑势,不过是她胆怯的表现,他情愿狗一刀赶紧拔出她的刀,两人面对面的比试,也好过她这样漫不经心的说些废话。
“只会逃跑的中原废物,拔出你的刀。”
狗一刀听了这话,脸上依旧带着认真的木讷,“不能拔刀。”
忽然,狗一刀闻到一阵香味传来,这个香味不是屋子里的脂粉香气,味道不浓烈却沁人心脾,和方才楚留香身上的味道相似,却又多了味悠长,狗一刀第一次发现,原来温柔这个词还能用来形容香味。
狗一刀被气味勾的手上的动作慢了几分,甚至直直停下,想要仔细闻清楚这香味,半点不在意朝着她心口刺过来的剑,按狗一刀成日里在书馆偷听来的话说,她现在甚至有了一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快活劲。
狗一刀感觉味道离她越来越近,源头竟然就在她的身后。背后一阵温热传来,抵上了一堵胸墙。
“姑娘对战时怎么还能分神呢?”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混着可查的几分惊讶。
狗一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想反身趴在味道的源头处狠狠嗅上一嗅。
楚留香有些无奈,他原本在屋里睡着,听见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猜想定然是小心眼的石田斋不敢也不能动他,于是拿这位姑娘出气,便即刻起身,赶来相助。
谁成想,这位姑娘似乎不仅不需要他的帮忙,他来了反而还惹了些麻烦。说起来,他好像在这位姑娘身上总能遇上一些从前从没见过的经历。
狗一刀像条狗一样使劲趴在楚留香怀里,努力朝他腰间钻去,手臂环抱着他的腰身,怎么也不愿意松手。
楚留香向来对姑娘就多几分耐心,何况这姑娘又不是觊觎中原的倭贼樱子。楚留香只能一面揽着狗一刀,一面带着他躲避对面的攻击。
相较于狗一刀的纯粹躲避而言,楚留香不大耐烦这样无止尽的游戏,更何况怀里还有个迷迷糊糊的姑娘。
对面的剑再次刺来时,楚留香用扇子对着剑身轻轻一挑,剑立刻断成两截,“剑身已断,再战无意。阁下不若先行归去。”
对面的人愤恨的看了一眼楚留香后,朝着窗户一跳,离开了屋子。
“姑娘,姑娘?”
怀里人仍然没有反应,楚留香无奈,只能暂时点住了狗一刀的穴道,随后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一手轻拍她的肩膀尝试继续唤回她的神志。
楚留香对着狗一刀不断唤醒,也不得不将狗一刀的模样看了个仔细。先前只觉得这姑娘样貌并无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一双眼眸让他记忆犹新,即便是她当时浑身泥泞,但那双眸子是他见过最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