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漫秋似乎不忍见我如此,脱口而出道:“不打紧,我有琅環阁的钥匙……”
话未落音,我眸中一亮。“琅環阁?可是国史馆琅環阁?”见江漫秋点头,我不由兴奋起来。国史馆琅環阁,据说是自圣天皇朝便已建好,作为当时皇家藏书之用,几经沧桑,居然幸免于几次祝融,也成了现在编纂国史的国史馆,大半孤本至今犹存,弥足珍贵。
严沧意却皱眉:“那里毕竟是官署,不可随意出入……”
“无妨,这几日佳节,官员们都休了假,谁还会跑那地方去。”江漫秋笑着接下,更令我大感希望。
“江兄漫秋……”
“我知道了,喏。”他笑着摆手连连,想是被我瞧得头皮发麻,忙从袖中摸出一串钥匙。“只有今天而已,你自己要小心,虽然那里平日没什么人进出,被发现了也是件
麻烦。”
“今天也足矣。”我大喜过望,掩不住心中激动,却见江漫秋眼中笑意流转。“谢谢你,惊鸿。”
“什么?”我一怔而笑,“这句话该是我说吧。”
“谢谢你让我们这些久在官场中打滚的家伙,看到还有一个单纯为心中所喜而高兴的存在。”
“若不是性情相投,我们又如何会相jiāo?”我摇头反问,三人相顾大笑。
心中惦记着那把只有一日为我所有的钥匙,不待第三壶酒温上来,便匆匆抛下他们往琅環阁方向而去,jīng神奕奕,全无彻夜未眠的倦怠。
琅環阁虽在京城,却隐没在少有人至的小巷之中,周围皆是翠竹,自成一格,看来不像官署,倒像是别居,这在繁华的京城来说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也因为如此,国史馆向来清寂。
我望着门上那块古篆刻就的琅環阁三个字,不觉破落,反觉亲切。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找来这里,并不单单是里面浩如烟海的藏书,更重要的是,在当初听到国史馆三个字时,心中便萌生了一个想法。
楚梦归,这个极具传奇性的名字,除了当年与慕容在崖底偶然发现那个奇特的地方以至自己怀中犹揣着的垂雪集之外,几乎没有一部前朝国史涉及到这个名字。慕容是圣天皇朝嫡系后裔,会知道楚梦归并不奇怪,然而秦家以一武林世家之身,自己却曾在书房中阅及他的详尽生平,笔墨栩栩,犹跃纸上,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爹却从未向我提及,如今既然有机会来到这里,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查一查。
钥匙插入有些生锈了的锁孔,费了好些工夫才将之打开,被轻推开的门随即沉闷地咿呀作响。
清静而雅致的小院北面,几根看来颇有些历史的红木柱子撑起一座阁楼,上曰琅環阁。我环视了一周,果然没有看见半个人影,不由窃窃心喜,走过去,打开阁门,乍见一片书架密密麻麻地摆在两侧,上面贴着一些标签将典籍分类,中间空出一大片地方,却都是长桌,上面文房四宝,笔墨未gān,想来都是平日史官之用。地方虽大,却不见得井井有条,许多陈旧的书籍被错乱地堆放在各个角落,从泛huáng的纸张看来,年代已然不近。
我先从书架上的书看起,一排排走过去,都是些传世,早已为众人熟知的经史,只不过装潢更为jīng致,且都是名家手书,实际却并没有什么新意,倒是一旁的那堆旧书吸引了我的视线,只是一边浏览还要一边与不时扬起的飞尘作亲密接触实在不是怎么愉快的滋味。
“……楚字梦归,择日迎中州秦氏大家之女,举朝同贺,帝亦悦。”
这句话蓦然映入眼帘时,我的心陡然一跳,连忙翻看前后,却发现除了这一页的寥寥数字之外,其它的内容完全衔接不上,显然已有大半被毁去,再看这本书,那已经不能算书了,充其量也只是几张破损不堪的纸罢了,我望着手上脆弱得几近碎开的东西苦笑,甫升起的希望又慢慢熄灭下去。
思虑半晌,心中虽然若有所失,却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也已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既是如此,手下便一边忙着翻找更多的资料,蓦地一个声音自头顶响起:“你在gān什么?”
我吓了一跳,动作也随之顿住,在心中暗自苦笑,江漫秋明明说过这几天都不会有人来的,怎么就被自己遇上了呢?如是想着,还是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拍去灰尘,这才转过身。
一个大约比我长了几岁的青年站在面前,长衫儒冠,正微微瞪大眼望着我,却没有斥责的意思。我本以为是个官员,却没料到他这身打扮,也自怔了一怔,余光瞥及那堆被自己弄得更乱的书籍,脸上不由微烫,“对不起,我只是进来找书的所以……”
“没关系,”青年的脸柔和下来,露出一丝恶作剧般得逞的笑意。“我也是进来找资料的,趁着老师今天不在。”
敢情他是某个史官的弟子?我随意揣测着,漫应了声,看着他蹲下身子收拾起被我弄乱的那堆书,忙也跟着整理起来,愈发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擅闯了这里。“很抱歉将这里弄得这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