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弘道:“郭议郎可知郭陶联姻之事?”
郭质道:“已听家父提过。”
宋弘问:“未知郭议郎意下如何?”
郭质被他这一问给问糊涂了,若说宋弘赞成此事,这么问未免奇怪,若说不赞成……此事木已成舟,就算他们不赞成,又于事何补?
刘楠也在这里,想来宋弘问这个问题,不会是只为了逗弄他取乐,是以郭质想了想,实话实说:“我并不赞同。”
宋弘点点头:“先时我在母亲那里,无意中听到,此事是她向陛下求来的。”
陶家与郭家贯来并无jiāo情,而且先前巫蛊案种种事情,虽然在郭质他们眼中,这位陶夫人城府不可谓不深,但实际上也正是因为陶氏一向低调,据说连皇帝有意立她为后,她也坚决推辞了,理由便是太子已立,若是她当了皇后,难免底下会有人趁机兴风作làng,投机取巧,到时候朝中不宁等于天下不宁,就不是社稷之福了。
连皇后都不愿意当,这样的高风亮节,连朝中大臣都有所耳闻,皇帝又有什么理由不信任她?后宫的女人来来往往,陶氏不是以美色取胜,甚至皇帝新近宠爱的也不是她,但她始终在后宫占了一席之地,又得皇帝如此爱重,凭的自然不仅仅是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
是以郭质他们虽然怀疑陶氏,却因为暂时还找不到任何证据,怀疑终究也只能停留在怀疑上。
现在陶夫人提出想为娘家侄女求一门好亲事,郭家二子年纪相当,又是名门出身,俊俏优秀,不逊于郭质,自然是一个上好佳婿,这样合情合理的请求,刘远自然没有理由不答应。
郭质听闻此事,先是皱眉,继而转念一想,心中疑窦越滚越大,以至于整个人一时沉默下来,再无言语。
在郭质与刘桢的婚期定下来之后,这桩婚事就已经算是板上钉钉了,将来郭质成了太子的妹婿,郭家再怎么中立,也不可能隔开这层密切的关系,所以依照郭质对父亲的了解,郭殊接到皇帝的这个赐婚,就算不能反对,也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轻而易举就接受了,一点心理反弹都没有。
前几日父子争执记忆犹新,郭质清晰地记得,父亲不仅没有怨言,还反过来教训他,说他不应该只顾自己的利益,不顾家族的利益。
现在仔细想想,难道跟陶家联姻,就符合郭家的利益了?假使将来陶氏真的获罪,那娶了陶家女的二弟乃至郭家,还能指望置身事外不成?
以父亲的手段心思,难道就连这点都看不透?
想及此,郭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鼻尖上也沁出了冷汗。
刘楠等人自然也察觉出他的异样:“阿质,你可是身体不适?”
“不……可能只是走得太快,有点热。”郭质很快镇定下来,露出的笑容也与平日一般无二。
刘楠放下心来,也没有多想,转头对宋弘道:“阿弘,你可还听到了什么?”
宋弘摇摇头:“那时阿母见我来了,便不再多说。本来子不言母过,我本不该将此事与你们说,但张皇后之事……”他看了刘槿一眼,叹息道:“我与丰王自幼性情相投,虽伴随殿下左右,但却亲如兄弟……”
刘槿却是一反平日的温和,想也不想就打断他:“什么亲如兄弟,你就是我的兄弟!”
“是。”宋弘眼底浮现出温暖笑意,顺着他的话道:“或许你们并不了解,但我阿母做事,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提前将此事告知你们,也好让你们心里有数,至于将来如此,我只想请太子答应我一个请求。”
刘楠道:“你讲。”
“巫蛊一案,我本不知情,但如今想来,母亲在其中起的作用只怕不小,我虽为人子,却实在不能赞同她的所作所为。将来若是有朝一日,阿母犯下大错,只要不是谋逆大罪,还求太子饶我阿母与幼弟一命。若是涉及大逆不道之罪……”宋弘顿了顿,苦笑道:“我阿弟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更不可能以身犯法,还求太子看在我以此事相告的份上,高抬贵手。”
实际上宋弘这个消息的用处并不大,仅仅是提醒了刘楠他们,陶夫人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不过宋弘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那就是不管母亲想要做什么,他是绝对不赞成,而且不会站在母亲那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