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为迳下朝后径直往后宫去。曾公公小心翼翼地提醒他:“皇上,刚才朝上不少大臣弹劾皇后专宠善妒,您这会儿去后宫,得好好安抚皇后娘娘才是。”皇后是专宠,可那是皇上乐意啊。皇上如果不乐意,就是安家权势再大,也拦不住皇上纳妃。赵为迳不觉得这点小事会影响到安容锦。凤梧宫中,皇后正领着大公主在看戏。戏班是安国公府养着的,人都是可靠的,唱的是一出书生高中状元后抛弃糟糠之妻的故事。赵为迳今日来得早,听到院子里唱戏的声音,没让人通报,只带着曾公公走进去。清灵最先看到他,忙提醒安容锦一声。安容锦抬头看了他一眼,请他看了半折子戏。戏文的后半段,状元娶了公主,糟糠之妻含泪回乡。若是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公主必定会派人杀了这状元郎的前妻,以绝后患。但故事往后发展,却是糟糠之妻回了娘家,而她娘家是江湖上最大的门派,盟主之位。当初江湖女侠下嫁贫穷书生,家里人不同意,女主便与那书生私奔。她靠自己卖艺赚钱供丈夫读书,谁知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回到娘家,她的七个兄长得知她被那书生辜负,于是谋划了一场为妹报仇的行动。那状元郎以为自己可以青云直上,没想到公务上频频出错,被上峰骂得体无完肤。他与公主成亲后,身体逐渐不行起来,根本满不足不了公主的欲望。渐渐的,公主开始养面首。状元郎成了朝中的笑柄,他自尊心强,在一次公主私会男宠时,持刀杀了二人。最后的结果,状元郎被抄家灭族,而他的糟糠前妻则遇到了的一位十分爱她的江湖游侠。这样的反转最符合女性的喜好,可以说,这戏班的曲目就是为了讨皇后娘娘欢心才写的。安容锦笑着说:“可惜,我没有七个好兄长。”大公主感慨道:“这戏文里的公主太荒唐也太没眼力了,一个抛弃糟糠之妻的渣滓怎配得上她?”赵为迳中肯地评价了一句:“那状元品行不端,即使才学好,也不可能仕途顺利,公主看上他无非是喜欢他的皮囊,这公主本身也有问题。”他揽着安容锦的肩膀说:“你无需有七个兄长,有我就行了。”大公主直言说:“堂兄,您忘了,最靠不住的就是丈夫了,男人的心是会变的。”赵为迳敲了她一记,“小小年纪,你懂什么?快回去吧。”大公主本想留下来和安容锦一起用膳,不过也知道不好打扰他们,闷闷不乐地带着宫女离开了。赵为迳抱着安容锦坐下,戏子们已经离开了,院子恢复了清净。他抵着安容锦的肩膀问:“你可记得去年的状元郎李尧?”安容锦点点头,“那位李大人曾经是我府上的说书先生,后来不是去饶州当县令了吗?”“对,我看过他的文章,此人胸有沟壑,是个人才,当个小小县令太屈才了。”“他是官场上的新人,从底层开始磨砺也好,否则一开始就沉浸在京城这大染坊中,能否保持初心都难说。”赵为迳也只是从状元郎联想到了他,他说:“我欲新增一届恩科,从上次落选的举子中挑两百人出来,在各地衙门中增设一名督察官,用以督查百官,兼纳百姓之言。”“各地州府不是已经有监察官了吗?”“性质不同,监察官品级高,几乎是为了各地州府的最高长官而设,往往不是与地方官同流合污,就是成为政敌,互相倾轧。而这名督察官将会被放到各地县衙,除了督促县令的行为外,还要负责接收各地百姓的检举,每个月向上汇报,避免百姓的苦难无法传达天听。”安容锦想到了去年的江南水患。当时季泓博和监察官同流合污,阻断了百姓向外传递消息的路,才导致灾情严重,死伤惨重。赵为迳想必就是为了杜绝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才有了这样的举措。“只是这样的督察官,品级太低,未必能起到你说的效果。何况人心难测,也许那督察官本身就有问题,也不一定能为百姓出头。”赵为迳权衡过利弊,“一州府内有十几县,县与县之间的消息不可能不互通,哪怕有几颗老鼠屎混在其中,只要大体是好的,依然能发挥作用。”安容锦觉得他说的对,不能以偏概全。天下不可能没有贪官,但只要不是巨贪,大多数时候,朝廷都是轻拿轻放的。“你可有与朝臣提过此事?”“尚未,想听听皇后的意见。”赵为迳初登大宝,要推行新政必须三思而行,需有足够全面的准备才好在朝会上提出。“此事可行,但多出了官员就多了俸禄,恐怕户部最先拒绝。”“是,还是得想法子开源节流,想要充盈国库,并非三五年之功。”赵为迳想到了一件事,惊喜地说:“你可还记得,你为天下设了十座免费的学堂?”“啊,确有此事,不过这件事是府上郭先生负责,我倒是没怎么管过。”赵为迳笑道:“那你肯定不知道,这十座学堂里如今有多少学子。”“很多吗?”“京畿道算是富人最集中的地方,有钱人家大多数都会为孩子找好夫子,但入公费学堂的人数还有三百多人,可想而知,外地定然会更多。”这学堂并非人人都能进,也有一定的条件限制。安容锦当时是为了给自己扬名,才捐钱建免费学堂。她一直弱化自己在这方面的贡献,免费朝臣以为她在收买人心。如今赵为迳提起来,她突然想到:“从前我有封地,用封地的税银养十座学堂绰绰有余,可如今这身份,反倒不如从前有钱了。”她与赵为迳贵为帝后,封地自然是不存在了,这天下看似帝王家的,可偏偏国库的银子他们无法随意取用,私库的进项远不如从前了。赵为迳贴着她说:“这十座学堂只是先例,挂在你名下,但钱由朕来出,往后,这样的学堂只会越来越多。”安容锦打趣道:“那将来这些学堂考出来的学子,岂不是都成我的门生了?”“他们理应记得皇后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