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除夕日
春生坐在桌前温书,穿着花棉袄,用红绳扎了两个小揪揪,发尾翘着的一一走了进来,她左手拿红纸,右手拿剪刀,边走边剪,也不怕摔着。
春生见她眉间点了朱砂,便问“谁给你点的朱砂”
一一抬头,喊的响亮“光头”
春生“哦”了一声,突察不对,放了书就往门口小路上去。
穿着袈裟的僧人已经走到了小路尽头,颈下念珠,在行走间相互磨搓,发出那佛舍利独有的沉稳低声,响在春生耳畔。
春生撼然,闭目合十,心念,阿弥陀佛。
一一和春生一起将她剪的福字,用米浆贴在了门窗上。
他找了一本书,翻开其中一页,跟一一说“一一来,选一对,我们就写这个做春联。”
她小手一指,毫无迟疑,春生念“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春生笑“好,那就它了”
春婶走过门口,笑容满面“春联是选了,那晚上是吃水饺还是蒸饺啊?”
一一指春生“哥哥选”
春生又笑“吃水饺”
日落西山,夜降大地,不归山下的三户人家门口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红春联,显在静谧的夜里是红红火火的喜色。
三家的春联都是春生题的字。
一一在旁边看呆愣了,一气呵成如流水,同样看愣的还有林家小妹,
挥毫濡墨的少年,短发扎起从不过颈肩,也从未有过张扬,被大小细事中磨出的温和实在遮挡,是单纯的清扬恣意,再多言语,也抵不过那唇间灿烂笑容,少年生气。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壹念不生。
一一笑指壹“一一的壹”
挥洒间的短发遮眼,春生低头,一一伸手将春生耳边短发老实的别在了耳后,春生看着这双纯净的眼睛笑道“对”
自然动作是羡煞了林阿妹,只好摸了摸一一的后脑勺,以此慰藉。小孩就是如此,可以嫉妒,可以爱抚。
除夕夜敬先祖山灵是惯例,一根长萝卜分成三份,三家分了,上插二柱蜡,在门前,后方烧纸,春生和一一你来我往,层层叠叠的纸钱将火覆盖,待浓烟散去只剩丝丝缕缕,火光复生,冒起的大火差点烧到了春生的发,火光几乎进眼,有灼热,春生并未动,平静的看着,嘴角一直保持着微微上扬,眉眼自然,如同那守在青灯前的虔诚信徒,真心感恩,身怀慈悲。
春生直起身,高香过头顶,折腰三次,敬天地,山灵,先祖。
“一一来”她小手接过,学着春生方才模样,小手举高高,煞有其事的不知敬着何方,眼睛一下往上瞟,一下往下瞟。
“给婶”
春婶仍有油渍的手接过,她仔细擦了手,还是不干不净,干脆以这平凡俗事敬心中信仰,最后三炷香插进了燃烧的蜡烛前。
三户门前的纸钱灰,被一阵风吹裹挟走了,飘向四方,是神明点头。
一一和春生在院子里站着,人手一长杆,顶处挂着一串鞭炮,一一喊“婶,点火啦”
回答的是对面家的李二哥,叫声跟他人一样洪亮壮实“莫慌,你二哥我这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