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程越生应该在飞机上,顾迎清没打电话,发消息说今天遇见他的相亲对象楼小姐,刚好住在同一层。等他落地看见后回复。程越生到南江已经凌晨,司机开车来接,他坐在车里反复琢磨那条消息。从前他可能会说,不必理会,离她远点,不做更多解释。之前他就是在这事上吃了大亏,吵架时被那人指着鼻子控诉什么都不告诉她,若不想历史重演,势必得谨慎回复。可有些事一言难以蔽之,解释起来就没完没了,从楼问说到邓荣涛,又要从邓荣涛说到以前的程家。这种时候跟她提这些,在她看来,难免有想靠卖惨博得她同情以挽回感情的嫌疑。那段过去从来不是用来达成某种目的的手段,他也绝不能忍在那人心里他跟“惨”字挂上钩。前几个月他尝试过找理由。找当初为什么没把持住着了她的道的理由,之后又为什么一二再、再而三逼她跟他好,这世上不缺女人怎么就惦记上她。掰了之后,他也大可以做个良心被狗吃了的混蛋,让一切回归计划中的轨道。事实却是一边认为没有谁离了谁过不下去,没谁不可替代,一边又在看到别的女人时,觉得她就是没人能替代。又开始找她不可替代的理由。浪费几个月时间看清,有些事如果找不到任何理由,那可能就是命。车库里,程越生坐车上看着对话框里那行字,揣摩着她打字时什么表情,有什么想法。凭他对顾迎清的了解,她应该是觉得有异常,才会主动找他问及这事。担心她已经睡觉,程越生发消息回:【不是善茬,下回见面跟你细说。】不消片刻,新消息进来:【知道了。】程越生垂眸盯着屏幕笑了笑,将烟放嘴里,两手打字:【还不睡觉?】对面回:【一向睡得晚。】怕他误会她在等他回复。程越生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很快接通,她口吻不是很客气:“还有什么事么?”他懒洋洋说:“没事不可以打给你?”她不讲话,呼吸细微。片刻,顾迎清低低说:“不要浪费彼此时间。”程越生似笑非笑地哼了声。原本他敞着腿放松地靠在车座上,忽然调整了一下姿势,拨了把短发,“你怎么知道她是楼问?”“聊了两句,她告诉我的,楼小姐很健谈,工作也不错。”“才说了她不是善茬。”先前谢秋西说,不确定楼问到底是自发过去,还是受邓荣涛支使,现下已有答案。邓荣涛这边着急召集参与东港新城开发的企业负责人明日一早开会,说上面政策有变化会影响到二阶段项目。难保不是让楼问有机会探顾迎清的底。找不到确切证据,就只能从蛛丝马迹找规律,才能比别人多考虑一步。顾迎清说:“该夸还是得夸,楼小姐的确很优秀。”“你比她优秀。”他笑。那边呼吸陡然一急,说:“没事我挂了。”“别不好意思。”顾迎清想也没想撂了他电话。程越生看了眼手机屏幕,推开车门下车时,突然就想起,顾迎清有一回半夜给他打电话,用快哭的声音说想见他。他皱了下眉,没忍往下想。第二天早上去开了会,邓荣涛所谓的政策改变,正式文件还未出台,只是叫下面的各个企业加快进度,要在限定时间之内完成合同签订,又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虽然是根据亟待敲定的内部消息召开的会议,但总感觉说了些废话。德信跟政府和承建方合同早签了,完全没必要跑这一趟。结束后回了趟德信,许安融叫程越生来办公室,想让他把北城那边商业综合体的收购项目给别人负责,现在德信海运那边有些不对劲,有个股东将部分股份转卖给了凛兴国际,许安融担心是赵缙有什么大动作。她想让程越生多关注一下那边。程越生说:“商综项目年利润可观,我去谈稳妥些,毕竟地产公司前东家是沈家,得提防有人暗度陈仓。”许安融不满,无不讥讽地反问:“话倒是都让你说了,你跑北城跑那么勤,到底为公还是为私?”程越生坐待客区的一张单人沙发上,闻言啪的将手中报纸一翻,再抖一抖,哗啦啦响。“管为我公还是为私?”他斜瞥对方一样,理直气壮,轻描淡写,“事办妥即可,不该许总知道的,何必过问。”许安融疾言厉色:“你以为我想管你的事?我怕的是你搞错重心误事!你以为我不知道,顾迎清最近在北城。”程越生哼了声:“看来许总自己家的事还不够操心,还有闲心关注别人的行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赵柏相身体每况愈下,时不时去国外,为了隐瞒,每次许安融都随他一起去,装作是夫妻度假或是见客户。然而许安融对赵柏相已经是相当厌弃,又不甘心离婚。若是离婚,她儿子的仇谁来报?老夫老妻平时尽量避开对方,每次相处都是折磨,两人互相冷着,许安融还得派人盯紧他动静,怕一不留神,赵柏相就把赵缙放进德信。赵缙此番购入海运的股份,出其不意,像是某种宣战信号。许安融激了一句:“你最好分清主次,别忘了赵缙吃过你的亏,要真让赵缙得逞,他总有一天会跟你秋后算账。”程越生无动于衷,根本没当回事。许安融又来了句:“顾迎清也算是赵缙一块心病,到时候他会放过她?”这话倒戳他肺管子心尖尖了一样,他盯她一眼,起身,报纸一扔,面露不虞说:“管好自己,这回再让我知道你找她说些乱七八糟的,我先放任赵缙收拾完你,我再收拾他。”程越生心烦,本来以为有时间部署,眼下看来邓荣涛一直暗中防备他,让楼问去打探顾迎清虚实,未必不是在为以后撕破脸做准备。就怕让邓知道他在接触纪|检的人,对方会拿顾迎清搞动作。许安融提顾迎清,他脾气一下子没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