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生忙得焦头烂额,从南深出差回来天已经黑透,又赶到程婉黎那里去接回儿子。结果臭小子因为不再送他去顾迎清那儿的事,到现在还记恨。程之兖见了他爸后,拿腔拿调、假模假样地叫了声“爸爸”,还纯属是因为不想挨揍,接着就自己干自己的事。叫他走时,他自己拿着背包,也不让抱,摇头晃脑自己一个人走在前面,自己按电梯,自己开车门。既不敢叫板,又想赌气。从三桥村回来之后,程之兖提过好几回,要去看顾迎清。程越生搪塞他的借口,从一开始的她还在老家,变为后来她工作忙、出差等。程之兖后来意识到他是骗自己,自己想联系顾迎清,发现手表的通讯录里找不到顾迎清的电话号码了。继让司机送自己去嘉楠梦苑未能成功后,有天放学,趁老师在忙着把孩子交给其他小孩家长的时候,混在人堆里偷跑出去,拦了辆出租车,想要打车去嘉楠梦苑。好在司机留了个心眼儿,问他去哪个地方,他说得出同音地名,又不知道是哪几个字,还骗司机家长让他自己打车回去。司机看这是幼儿园,要么家长自己接,要么校车送回家,怕出了问题担责,借口说不知道这个地方,要把他送下车找老师。兖兖不下车,相当猖狂地跟出租车司机说:“我可以加钱,你到底想不想做生意呀?我要去的地方叫jia、nan、meng、yuan!”幸好老师及时发现小孩不见了,通知接孩子的阿姨,阿姨又告诉司机。司机顿时脑门儿冒汗,车停在幼儿园外,正要打给保镖,刚好瞧见不远处出租车司机从后座拉出个小孩,嘿,不正是那熊孩子吗!程越生知道后,回家后第一时间就逮着人脱了裤子,狠狠抽了两个巴掌。力道对他而言是收敛着的,但程之兖没真正挨过这么重的打,加上程越生有些时间没陪过他,既心酸又委屈,拒不承认错误,涕泗横流说“不跟你一起了”!自己回了房间,啪地摔上门,还反锁上。儿子日渐长大,自我独立意识增强,主意多了,既不好糊弄,还愈发叛逆,令他这个当老子的倍感头疼。回去路上,程越生看内视镜,问他:“这周末想去哪里玩?”程之兖假装哼歌,自言自语地嘟哝:“什么是玩?跟谁一起呀?”程越生语气不变,提醒他:“再跟我阴阳怪气的试试。”小子轻轻哼一声。回家之后,车开到地库,程越生到后座把儿子抱下来,托手臂上往楼上边走边教育说:“程之兖,你现在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偷偷离开幼儿园没错?”兖兖噘着嘴不吭气。半晌,理直气壮说:“错了,可是……可是你也打我了啊,我们扯平了呗。”“扯平?”程越生这脾气,火差一点又要冒上来。程之兖在姑婆家已经被教育过了,说要是被人贩子拐走,会被挖掉眼睛,砍掉手脚,把他扔在路边要饭。小孩脖子一缩,吐吐舌头,声音逐渐弱下来:“我只是想去找她玩嘛,太爷爷去世她很伤心……你要是让司机爷爷送我过去,我就不会自己去了。”程越生静了下,“跟你说过她在忙。”兖兖停顿片刻,问:“你们是不是吵架啦?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因为在三桥村,他看见爸爸在车里抱着嫂子阿姨睡觉。只有在谈恋爱的男的和女的才会这样,电视里都这么演的。程越生问他:“如果是呢?她给你当妈怎么样?”“我会很开心!”程之兖激动,然后纠结,“可是嫂子阿姨有男朋友啊……”难道一个女孩子,可以有两个男朋友?“我就是他男朋友。”“可我以前问过,她说不是你,她男朋友也很帅,很厉害的。”程越生哼了声,在笑:“她说没说有多厉害?”程之兖摇头,“但我觉得你肯定比她男朋友更厉害。”晚上程之兖穿着睡衣晃荡到他爸房间,他爸在洗澡,他东走走西逛逛,看见衣帽间一角放着个行李箱和两个纸袋。他老早之前就看见这些东西放这里了。兖兖把袋子里的衬衣拿出来套在身上当裙子穿,又坐在地上捣鼓那箱子,上了锁,他打不开。程越生出来,看了眼孩子和角落的箱子,找了件浴袍披上。他儿子问:“爸爸,这里面有什么呀?”“衣服。”“你打开我看看。”程越生没开,让他回房间睡觉。程之兖假装生气这么久,还怪想他爸的,从自己房间抱了个扁塌塌的毛绒鸭子过来,“我今天想在你的床上睡。”程越生跟儿子一起睡觉的次数屈指可数。刚养着时,一个单身男人,既没做父亲的自觉,也没有太强烈的责任心,不可能也不会跟一个婴儿一起睡。听保姆说半夜还要哭,醒了要喂奶,麻烦。一直到快两岁,程之兖在他卧室玩睡着,那时已有父子感情,便没让保姆抱走。第二天早上孩子醒得早,一会儿抓他头发,一会儿趴他背上。程越生没睡醒,起床气一来,不耐烦地单手把孩子扒拉到一边,没一会儿那家伙往外爬,顺着床沿就摔到了地上。哭声惊动了当时来看孩子的程婉黎,他连着被说了好些天。长大些,程之兖睡觉老实了,死皮赖脸留下来,父子俩才会一块儿睡。夜里,儿子睡得轻声打鼾,程越生手枕着头,瞪着天花板无眠。良久,他起身。那箱子被人送回来后,就立那儿没动过,无非就是他的那些东西。程越生打开箱子,却在隔层袋里摸到几个盒子样的东西,摸出来一瞧,尽是他送出去的,首饰和卡,一样没落。还有个硬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