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万万没想到,王志远这样的书呆子,竟然还会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在三川日报社,哪个领导也不待见,但出去了,就成了宝贝了,还成了高薪招聘的人才,而且王志远去的,竟然是这样有实力的单位,一年三四千万啊!想想吧,再过几十年,三川日报社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发展水平啊!
他们将信将疑,又一次问王志远:“江城日报社拉不拉广告?每个人有没有广告任务?”
王志远为了故意刺激他们,让他们肚子里的五味瓶狠狠打破些,就说:“我已经打听过了,他们的广告部主任还是我们的老乡,他说了,江城日报社严禁报社的编辑、记者拉广告,只有广告部的人员才能组织广告,人家是大城市,经济实力雄厚,广告多的做不完,报纸一再扩版。现在日报每天八个版,晚报二十四个版。明年还要扩版,他们的总编说了,日报要扩到二十四个版,晚报扩到三十二个版。我这次去,就是为明年扩版做准备的。”
那些人听了,脸上的表情更是不自在,看王志远的眼神也遮遮掩掩起来,不敢对视。王志远看他们这个样子,心里暗笑,知道他们中的不少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能要辗转反侧了,心里不知道是嫉妒还是羡慕。
王志远觉得,仅仅是一个星期,自己在报社就成了人人关注的人物了,这个功劳,可能还是要归功于侯哥。他可能在这段时间内,在报社为王志远造了不少势。他也是想向大家证明,自己一贯对王志远好,这个小兄弟,是最有才华的人,你们报社的领导都是一些鼠目寸光的人,这样的人才都不知道用,让人家闲置多年,怎么样?是金子总会有发光的一天吗!你们不用,别人就会用,人家现在远走高飞了,更光彩!
王志远也明白,侯哥也是想借机出出自己窝在胸口多年的怨气,他几次三番的在林总编面前,推荐王志远,说王志远有才,可用,建议领导班子在提拔升职的时候,给予重视。
他也曾经把这些情况告诉过王志远几次。
每次听了,王志远都是一笑,说:“首先感谢你了侯哥,但你不想想,这没用,别看他做出样子,征求你的意见,那都是做表面文章给你看的。听其言还要观其行。他来报社四五年了,重用的都是些什么人?现在报社是什么风气?你看看不就非常明白了!我这样的人,是没有任何希望的,我早就死心了。根本就不往那想,更不会舍着脸皮上,用热脸去硬蹭人家的凉屁股,那有什么意思?”
侯哥知道王志远也是一个有气节的人,也苦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了。
王志远算了算时间,按照和江城日报陈总编的约定,十一月一日他要赶到江城市开始自己三个月的试用期。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也没有心思工作了,把办公室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向部门的刘主任口头请了假。写了一张请假条,交到刘主任手上,安排他自己出发了以后,才交到报社林总编的手上。因为按报社的规定,请假两天以上,就需要报社一把手批准。
王志远想,这个时候,自己冒然去找林总编,向他请三个月的假,凭自己和林总编的关系,他要是唬着脸,就是不签字,自己的目的不仅达不到,还无端的受了一场气,让别人看笑话。
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走了,也就自由了,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自己抬腿就走,连个面都不和他见,首先就从气势上压倒了对方,让他知道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就完全不归他管了,他就是想耍威风,也不可能了。报社的一帮小兄弟们,议论到自己,只能是更加佩服自己的勇气。连一把手都不放在眼里的人,那才是真牛!
处理完在报社的事情,王志远特意带着老婆孩子,回了趟乡下的老家。他郑重其事的告诉自己的父母,自己要远走高飞了,并把从江城市带回的地图,展开让自己的父母看,一边看一边向自己的父母解释,江城市多好多好,风景如画,气候宜人,收入高,领导对自己多好。
父亲年轻时是跑了许多地方的,到江城市附近的城市去过,知道一些那里的情况,就说:“那个地方肯定比我们这里发达,去吧,我支持你年轻时出去闯一闯,好男儿志在四方吗!”
而母亲,听说王志远是一个人先去,担心他的生活没人照顾,一个人在外,有个头痛发热的,身边连个人照顾都没有。而媳妇带着孙子,又在离家一百多里的城市,好好的一家人,拆的七零八落的,想想就伤心起来,眼泪忍不住,啪啪的往下掉,一边擦眼泪,一边用商量的口气说:“不去不行吗?房子也有了,孩子也快上幼儿园了,到时候什么都得重新开始,也不容易啊!”
王志远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心疼儿子,担心儿子一个人到了一个新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有人欺负。于是就安慰她说:“你就放心吧,那里还有我的几个同学,我去了之后,会和他们联系上,大家在大学里都认识的,他们都混的不错了,到时候会互相照应的。我们这里,现在连发工资都紧张,以后的日子,只可能越来越艰难,现在趁年轻还可以闯一闯,要是错过了这个年龄,再过去四五年,就没人要了,到时候万一下岗了,更难!”
母亲听了王志远的话,将信将疑的,但看儿子已经决定了,只好不再说什么。
以后的几天,母亲天天呆在家里,变着法子改善生活,杀了一只又一只的鸡,做王志远最喜欢吃的炖菜。儿子要出远门了,做母亲的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万般的舍不得。但儿子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助自己的儿子,她只是一个没有出过远门的乡下妇女,对于外面的世界,她不懂,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吃好,喝好,有一个好身体,此外,她就是在心里为自己的儿子天天祈祷,盼望上帝降福给自己的儿子,让他有一个好的运气,别受坏人的欺负,每天平平安安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从老家离开的时候,父亲、母亲恋恋不舍的把王志远送到村口,弟弟特意找来了一辆昌河面包车,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到了县城的车站,换上发往三川市的直达快班客车,弟弟才回了镇上的单位。
回到三川市,王志远先是到火车票的代售点,购买了一张从省城去往江城市的卧铺车票,然后回到家里,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冬天很快就要来了,他准备了几套秋装,带了厚的毛衣、毛裤,估计江城市的气温不会太冷,就没有带羽绒服和棉皮鞋。
随着分手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王志远和黄小燕,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两个人从结婚到现在,从来就没有分开过一周以上的时间,基本上是朝夕相处。王志远已经习惯了有黄小燕伺候的日子,回到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要按月把自己的工资上交就行了。最多了,吃完饭,帮助黄小燕干点家务,洗洗碗而已,其余的吃的穿的用的,都由黄小燕打理,他其他的事情根本就不用操心,只要读好自己的书,写好自己的文章就行了。
晚上睡觉,床铺黄小燕早收拾好了,干净柔软,伺候完儿子睡着后,两个人就温情脉脉的拥在一起,享受着这个世界千千万万对正常夫妻属于自己的时光。这样的生活,虽然平常,但温馨,自然,一天一天,虽然说不上是激情澎湃,但自有一番滋味。
但陡然间这样一对鸳鸯,就要被生生拆开了,一个天南,一个地北,隔着千山万水,过上了牛郎织女的日子,男人的生活没人照顾,女人的情话无人倾诉,这样的生活,王志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的了。
但想想,许多人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那些常年在外打工的农民工兄弟,谁不是背井离乡,一个人在外,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家里的老人需要照顾,孩子需要养活,田地需要耕种,都需要女人在家里支撑。
但仅仅依靠那几亩土地的收入,实在有限,孩子要上学,老人要看病,自己能够指望的,就是还有一把力气,于是只好不得已,远走他乡,靠打工赚钱,辛苦一年,就盼的是春节时回家,和自己的妻儿老小团聚,过几天人的日子。
平常的日子,大家都成了会劳动的机器人,就知道吃饭,上工,没有休闲,没有娱乐,想自己的老婆了,只有在心里幻想幻想,回忆回忆曾经有过的甜蜜的日子。而这样的日子,王志远想,就要落到自己的头上了。
当然自己的条件,比那些农民工还是要强的多,最起码有个体面的工作,坐在冬天有暖气、夏天有冷气的空调房间里,风刮不着,雨淋不着,桌子上用着电脑,想偷懒了,还可以到报社的阅览室里,翻看些报纸、杂志,比着那些农民工的日子,还是幸福的多。
倒是黄小燕,作为一个敏感的女人,还是对自己的男人不放心,怕自己的男人和自己分开太久,感情渐渐疏远了,或者今后混的好了,被别的女人勾引了,会把持不住自己,把她给甩了。
她躺在王志远的怀里,千叮咛万嘱咐,一遍又一遍的让王志远指天发誓,让王志远保证,说绝不背叛她,绝不遗弃她和儿子,就是碰上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能动二心。一心一意,等着她们母子俩去陪同。三口人一定要终生在一起,不离不弃,过幸福的日子。
王志远知道,她是又多心了,女人啊,不管看起来是多么刚强,但内心里都是柔软的,她现在没有了工作,又带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年龄也接近三十岁了,对于生活,她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奢望,下岗、失业,对她的打击简直是太大了,它一下子就摧毁了这个女人一贯的自信,让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有没有能力自立。她的专业和技术,对于这个找个好工作,比登天还难,大把的大学生、研究生都无法找到满意工作的时代,是没有任何竞争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