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朱祁镇说话,钱氏又是一通抢白道:“大伴莫往心里去,咱家爷就是塞外这一年遭遇心里苦闷了些。如今朝廷治国有方,上至今上下至百姓,无不励精图志以求中兴大明。朝廷上至大臣下至平民,皆愿奉今上为主,便是我们夫妻也绝无二话的。”
朱祁镇不知道,钱氏多少知道一些。
自土木堡一役明军大败消息传至京城,先是正统十四年八月在京官员并百姓万余人叩阙请立郕王朱祁钰为帝,后是景泰元年六、七月间全国各地百姓围困各地官府要求废太上皇帝朱祁镇以免其有复辟可能,甚至还有高喊着口号要求废朱祁镇为庶民依律治罪的。
七月间消息传到宫里,太后和自己是完全没了主意。还是刚坐完月子没多久的杭氏带着见济以找太子哥哥见深一起玩的名义给周妃。。。。。。周氏通了个气,今上以赦免了建文帝二子朱文圭转移了朝廷上下的视线这才以御兄之名给朱祁镇在京外做了安排。
这个安排挺好,从此之后不用再理朝堂上那些事情了,以后就安心在这个大院子里一起努力生孩子,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
对于钱氏的这种态度,朱祁镇有些不满,正想发作时就听到李永昌说道:“娘娘说得是。如今朝廷上下于今上尽是臣服,今上所言无有不遵者。百官们都以为景泰朝中兴大明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了。”
短短一、两盏茶的功夫,景泰中兴已经提了两次。既然是景泰朝中兴了大明,那自然正统朝是在走下坡路了。朱祁镇脸上有些挂不住,很挂不住的那种,冷到能滴出水来。
“今上自登基以来,改革新政,整顿吏治,不论勋戚、军民,都是受益,便是宫中内宦也觉得得了利,都是一心向着今上。都盼着今上领着大家伙把日子越过越好呢!”
什么玩意儿?!活该你是个没卵子的。朱祁镇强忍着没有破口大骂,这么晚了耽误爷的好事,就是跑来跟爷讲这些个废话的?还敢说你没有投靠了新主子,这话里话外哪句不是在长那庶子志气,灭自己这嫡子威风的。
“哦。。。。。。如此说来,我那庶弟所作所为竟然得了天下万民敬仰,人民都已经忘了我这正统传人了吧!”朱祁镇嘴硬,仍然不肯服气。
嗨~还是太年轻了,不能做到能屈能伸,只是一昧嘴硬而已。之前就猜到过朱祁镇会有这方面的态度,但真到这一步时李永昌还是很失望。正统朝的臣子们是无望了,孙太后能否保住太后的位置怕是都悬了~
“呵呵。。。爷爷莫要动气,今日着实晚了。都怪奴才,心里念着要见爷爷一面竟是失了礼数。奴才这便告退了,爷爷且先歇下,但有差遣命人来传便是。”既然没有投资价值,李永昌决定早点抽身,免得再待下去陷深了就无法抽身了。
“李大伴,朕听闻那庶子。。。。。。哦哦,听得传言说今上近期有意遣大军往塞外征讨也先?”要说到内幕消息,李永昌身为司礼监头把交椅肯定比朱骥等人知道更多。
“哦,爷爷问起这事咱还真知道。就是今日,今上免了锦衣卫指挥使卢忠的职,命他领三千罪军出征塞外,必得取了也先首级方准回京。”说起这事,李永昌都笑得一脸无奈。
带着三千罪囚组成的军队去斩也先的首级?朱祁镇感觉自己看到了希望——这是个昏君啊!
“哦?仅有三千罪军?”朱祁镇再三确认问道。
“确是三千罪军,满打满算三千余些。卢忠得了个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的职衔,命为北伐总兵官,原左军都督府都督刘聚命出塞接应。”
确认了是三千没有经过正经训练的罪囚组成的军队去征讨瓦剌,还要砍了势力最大的瓦剌太师也先的脑袋回来交差,朱祁镇仿佛看到了新的出路。拉拢了被贬的前锦衣卫指挥使,将来一声令下完全有机会让卢忠重掌旧部。得了锦衣卫的支持,复辟的机率就大了很多。
“这么说来,今上可是因事恶了卢忠?李大伴可与那卢忠有旧?”
。。。。。。李永昌心里不禁暗骂,今上平日里说的“上帝关上你的门之后一定还会顺手关了你的窗户狠狠夹下你的脑袋”,说的就是他这个大兄吧!
“爷爷,这卢忠可是欢天喜地领着这差使去的。”看样子当今皇帝之所以主动暗示拜会下旧主的目的怕就是借自己的口让自己这位蠢到外婆家的大兄明白事理吧!
也是,无名宫人所生的玩意儿,谁知道是个什么鬼。再优质的种子,碰上贫瘠的土地也生不出什么好果子来,无论之后浇多少肥水都比不上人家土地肥沃的。
“欢天喜地去的?这又是什么道理?”朱祁镇问道。
既然事已至此,李永昌便将事情原委一一跟朱祁镇做了说明。
大明景泰皇帝似有神助,除了天文地理无一不通,百工医药也能信手拈来。而困扰了中原大地多少年的几种疫病也在景泰皇帝的指引下得到了解决,更可怕的是这些疫病还被转手送给了异族敌对势力。
从已经知道的消息猜测,卢忠这次多半是奉了今上之命,将疫病传给塞外异族,而且就是针对也先而去的。也正因为如此,卢忠此次带三千罪囚讨贼不过是走个过场,这是为了能够赦免罪囚和给卢忠升爵做个铺垫而已。
一场类似于郊游的远行,回来就能升官,这种好事以前只有马青、马云那种达官和正统爷近侍才能领到的任务,现在用来给卢忠升爵做铺垫,卢忠哪里会不高兴呢?
这样看来,卢忠就算不是景泰皇帝的铁杆侍从,也一定是心向朱祁钰的。哪里还有拉拢的可能性呢?
在朱祁镇逐渐呆滞的表情下,李永昌走出了御兄府,回头看了看那块牌匾,轻声冷笑道:“还是叫愚兄府更为贴切。”
说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