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这支庞大的队伍继续向南方赶路,这一路走的有惊无险,零星有一些游牧民看到了这支庞大的部队,但是因为人数过多,没有人敢下手劫掠。
而当这些胡人斥候回去纠集人手,准备干一票大的时候,那军候就命令所有人急行军,甚至昼夜兼程的跑步摆脱追踪,根本不给游牧大军集结的机会,但这也导致无数难民在急行军中,因为饥饿,疲劳,而脱力昏厥,上百难民倒的满地都是。
回头望去,他们的尸体,仿佛是一条铺砌在草原上的血肉绸缎,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不少汉军都面露不忍之色,哪怕是人马和兽人都觉得军候有些过分了,大不了跟来袭的游牧部队打一架嘛,俺们好歹还有军功拿,你这被动式的虐杀平民算怎么回事?
而为首的军候却不管不问。
我的任务,就是把豪族世家迁徙回去,那些难民?哪怕只有一个人,活着走回雁门我都是赚的,因为他们不可能在定襄成为胡人的奴隶,帮胡人干活了,就算全死路上我都不亏。
如此高强度的行军,刘庄也有些吃不消,幸亏手里有一匹鲜卑马,吕布也时不时送来草料帮自己喂养骏马,并且塞给自己一些烙饼,刘庄才能骑着马,跟着车马上的豪族,士兵进行快速机动。
到了最后,每有一个难民倒下,附近的人都会一拥而上,生吃了他的尸体恢复体力,这支队伍才险之又险的进入了汉家地界,进入了一座由巍峨城墙保护的县城,城门上的两个大字,在阳光下十分显眼:马邑。
这一路,只走了三天,自己穿越过来的村子,比想象中离汉地更近,距离马邑也就五十公里,但就是这一段短短的路程,让庞大的难民团,死的只剩下一半了。
面对这四百余人的小股难民潮,马邑县令立刻给出了解决方案,先是开仓放粮,每人每天可以喝两碗粥,然后安排棉衣,房屋,让难民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最后是安排土地,朝廷会选择雁门郡这里的一些荒地,交给难民去开垦,同时借给他们种粮,明年开春去播种,分三年偿还,不要利息。
至于税率嘛,种出来的东西十税其一,比鲜卑的十税其七好太多了。
这话说的很美好,但是除了每天两碗淡的可以的稀粥之外,难民们什么都等不到,刘庄对马邑官吏的不作为目瞪口呆,别说给耕种的土地了,自己来到马邑后,连个住的房子都没有,和所有人都露宿街头——鲜卑人马都知道给奴隶一个房子住呢?!
日子一天天从深秋向凛冬转移,吕布塞给自己一些烙饼和马料之后,带着自己的人,卖战利品去了,让自己先在这了解一下迁徙定居政策,一去就是好几天,很多人撑过草原上的死亡行军,却活活冻饿死在了马邑的街道之内。
一场罕见的十月飞雪之后,历经磨难的四百难民又哗啦啦死了一大片,所有人被冻的皮肤苍白,嘴唇发青,冰冷尸骸掺和着皑皑白雪,铺满了马邑的街道,刘庄每天颤抖的从死人堆中醒来,又在死人堆中睡下,四百难民一夜之间冻饿而死的不足三百。
又过了一天时间,马邑县令甚至没办法供应难民每天两碗稀粥,把两碗减少到了一碗,许诺的土地房屋更是如同泡沫一般虚无缥缈,刘庄每天抱着自己偷来的马匹取暖,要不是吕布给了自己一袋子烙饼,自己真有可能饿死在汉朝的土地上,荒谬的现实让他浑身发寒。
再过一天后,难民们甚至连一碗粥都领不到了。
就在难民们在寒冷与饥饿之中不知所措之时,一些身穿绫罗绸缎,镶金佩玉的士人,出现在了难民群中,专门挑选身材高大,健康的男性,以及面容姣好的女子交谈,一个举止优雅的士人,也停留在刘庄身前,看着他高大的身材,以及龙化的重瞳啧啧称奇,彬彬有礼的向刘庄弯腰问好。
“你好啊,来自定襄郡的朋友,我是雁门黄氏的族人,你来我们家族当个家奴如何?我们家世居马邑,先祖那一辈曾帮助汉光武帝平定雁门,因此免除赋税,整个马邑的田地,有一半都是我们家族的私产,我会给你耕作的土地,温暖的住所,我甚至能将黄家的一个庶女嫁给你,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休戚与共的一家人了。”
刘庄抬头看向眼前的士人,他外表温润尔雅,举止彬彬有礼,但是却从骨子里透露出无边的傲慢与刻薄,看向自己的双眼,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那眼神不是在看人,而是在打量一件商品,评价一头牲畜。
“嗯,你的这匹鲜卑马也是良品,跟着你饭都吃不饱,饿的都掉膘了,从今天起,你和你的马都归我的家族供养,我会把你编入我们家族的骑兵队,把你这驮马训练成军马,如何?”
刘庄没有回话,此刻,他超乎凡人的双耳与听觉,也听到了百米外其他士人,招揽其他难民的声音。
“你们这些定襄来的难民,是想在这里饿死?还是想来我们雁门黄氏当一个家奴?包吃包住,每个月都有一些赏钱,当然,你种出来的一切粮食,都归我们家族所有,毕竟你耕种的是我们家的土地。”
“呦,这位兄弟还剩一口气啊?旁边的这位夫人,你也不想你的丈夫被活活饿死吧?我看你颇有几分姿色,不如,来当我的婢女,日夜伺候在我左右如何?这样我就愿意救你丈夫的命。”
“这位老兄,你看你的女儿都饿成什么样了,多么可爱漂亮的小姑娘啊,你难道不心疼吗?什么?你愿意为了给自己女儿一口吃的,当我的家奴?不不不,你体型太消瘦了,跟竹竿一样,我家的羊都没你脸色那么惨白,我才不要这么弱的家奴,如果你非要给我当家奴的话,也不是不行,把你女儿给我当妾室的话,我勉为其难的把你收下了。”
“什么?你们这帮定襄人不愿意当我的家奴?切!你不干有的是难民愿意干!”
刘庄眉头紧皱,眼神不变,看着这些肆意挑选家奴的士人心头发寒,眼角余光甚至越过了一整条街,落在了三百米外,富丽堂皇的酒楼之上,两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肉食者觥筹交错之间,谈论着百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