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得飞快,册封的旨意下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
“秀女长嬴,定远将军长之荣之嫡长女,素娴仪矩,度循礼法,性禀温庄,着册为正五品才人,居雪阳宫东偏殿,望其谨记宫规,勿负皇恩
“钦此”
“妾……接旨。”
清凉的夏风钻进少女的脖颈和衣领间的空隙里,背后罗衫微微鼓起,恭顺低垂的颈子凉丝丝的。
她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恭喜长才人,明日巳时便有尚仪夫人来贵府指导才人宫规礼仪。”
“严爷辛苦,”长之荣快步迎上前,“来喝杯茶再走?”
严昌升拿保养得宜的圆润指头点了点他,“诶,我这还有好几家等着呢——你呀你,自家的事成了,就不管别人了?”
“哈哈哈哈……严爷这是说的哪里话?”
杜氏识趣地带着长嬴等人告退,做各的去了。
严昌升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跟着长之荣并行进屋喝茶。
“小女年纪小不懂事,进宫还需劳烦严爷多帮衬着点呐。”
“唉,这话儿可怎么说呢,不是我不想帮,关键是这恩宠要看圣上自己喜欢才有,我帮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严爷谦虚,您可是难得能在御前说得上话的大红人呐……”长之荣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爱女只要有个机会,便可平步青云,到时少不了念着严爷的好……”
“得得得,”严昌升嘴上嫌弃,光滑的肥手却实诚揣过了金片子。
这天起定远将军府像一潭死水突然蹦进了一只青蛙,好容易掀起来个大水花,人人都喜气洋洋,奔走相告。
就云雅居一连几日里病气沉沉的,都被这欢快气氛带得喜庆了不少。长朦这几日消瘦下去的肉,终于渐渐地添回去了。
沉寂多年的长老爷,身为长氏家族最不起眼的旁支之一,终于也有了翻身的这一天,几日来多出门应酬,巴结恭维之人源源不绝。
宋大夫说了,她这一病就得慢慢养着,忌操劳,忌忧虑。
杜氏对从前想让她入宫的执念闭口不谈,日日去云雅居陪着她解闷儿。
只要一敞开窗,长嬴就能听见又有仆从成群结队给对面送去补品。
“啧,送这么多,可真是不心疼呐。”
早膳后,芍药耐心地给长嬴盘发髻,“哪就那么严重了?这要真都吃了可真得出事了。”
长嬴不以为然,“她好歹是个母亲,就是再狠毒的老虎,也见不得亲女儿这么受苦。”
芍药摇摇头,“二姑娘变成这样还不是应了她娘的报应,我看她是……”
“好了。”长嬴冷声打断她,镜里美人用小姆指甲细细描摹两弯长眉,神色晦暗。
自那晚后,她一直以来对长朦坚定的憎恶,似乎掺进了什么东西,她察觉到自己似乎还没有做好从一张白纸蜕变成手染鲜血的准备。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愧疚?后悔?怜悯?
还是对她们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悲哀?
甚至连彼此母亲之间恩恩怨怨都纠缠不清。
当日她一出生就被迫成了杜氏上位的牺牲品,如今杜氏的女儿又被迫成了她入宫的牺牲品。
纤纤柔夷在额上贴了一枚梅花花钿,十七岁的少女定定瞧着镜里的乌黑散乱的发丝,不知何时已梳成妇人头。
她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