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商盟快船已在沧澜江上航行了半月之久。
初离罗刹岭时,刚刚三月出头,草长莺飞,如今已是四月,河岸两侧远山含黛,片片密林绿意斐然,大多是些寻常可见的树种,岸旁官道上偶尔有北往驿使经过,都是短途运送的生意,不需快船。
罗天生站在甲板船头,练了一趟火煞无名拳,又走了两路基础剑法,浑身热气腾腾。
半月时光,齐延江第一次看他练拳练剑,忽快忽慢,招式平凡简陋,没有任何奇异之处;如今再看,只觉得他每招每式浑然天成,出招变招收招,衔接之时毫无破绽,似乎天下最精妙的拳法剑法也不过如此。
齐延江心痒难耐,抽出自己腰间佩剑,试图模仿罗天生的招式动作,才发现,那些看似并不繁琐的招式其中另有玄机,仅仅是稍微尝试,体内真气就近乎失控,仿佛要把经脉撑爆,吓得连忙收剑,不敢再练。
“齐兄。”罗天生转头看他,笑着摇头道:“这些都是拳法和剑法的基础招法,我随心施展,便形成自己的路数,真气运行自有章法。你是剑修,剑道专精,练好自己的剑法即可,心有旁骛反而容易走火入魔。”
齐延江体内气血难平,胸腹之内真气翻滚震荡,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缓缓呼出一口长气,惭愧道:“罗小哥,我见猎心喜,只觉得你剑法高深,试过之后才知道,岂止是高深二字,可称高山仰止,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这是剑意。”罗天生和他同行多日,有心指点,伸手指着前方沧澜江面,轻声道:“水纹是剑意,扑面而来的风也是剑意,我们顺流而下,沿江而行,商船的航行轨迹也是剑意,练剑的时候多看多想,所觉所悟融入剑法,久而久之,自然能形成自己的剑意,所谓熟能生巧,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齐延江看看江面,感受河上轻风,只觉得平平无奇,哪有半分剑意存在?
罗天生笑笑,不再多说,再看前方沧澜江,只见十里之外,河流出现分岔,一条极宽,另一条仅有八百余丈,往极远处一座雄城流去。
“那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太湖府。”齐延江伸手指着远处那座雄城,感慨道:“当今大衍皇帝陛下雄才伟略,引沧澜江水修建运河,从太湖府四十镇中间穿过。罗小哥,我们过了太湖府,就在‘余干镇’停船。你是商盟豪客,可乘坐商盟飞舟,在太湖府下船即可,那里有商盟的飞舟驿站,不必去余干镇。”
罗天生点点头:“多谢。”
商船顺风再行。
……
太湖府城方圆三百余里,沧澜运河从中穿过,城中两岸繁华无尽,亭台楼阁随处可见,商贩行人络绎不绝,又设立多处船坞码头,来来往往的大小船只不计其数。
唯独一艘花船与其他船只明显不同。
这船上下三层,长逾百丈,高也有三十余丈,上面灯笼高悬,花篮陈列,有数以百计的美貌女子穿梭不止,手中或是端着鲜艳蔬果,或是捧着精致甜点,从船舱陆续登上最高层,侍奉楼中一名年轻公子使用。
年轻公子半躺在一张兽皮软塌上,左拥右抱,怀中是两个绝色美人儿,身段妖娆,都只穿了一件贴身纱衣,大好春光由着这位公子尽情欣赏。
“八月十五,灵树观英才会召开,本少爷这次就要去看看,灵树观的女弟子能比你们两个强到哪儿去。”年轻公子往怀中左侧的女子脸上香了一口,满脸惬意,又取了一只灵果吃下,果核随手扔出窗外,又把目光往两侧岸上打量,笑道:“太湖一府,美人儿不可不归我手,今日看看有没有佳人,请到我花船一叙。”
花船两侧,两只小船一左一右,都有艄夫撑船,三四个年轻船夫持网,专门捕捞年轻公子随手丢弃的废物;动作娴熟,脸色更是无比恭敬,然而眼中却隐隐流露出几分怨怒,只是紧紧藏在眼神深处,脸上不敢有丝毫表露。
河岸两旁的商贩行人远远看着这艘花船,都不敢距离河岸太近,似乎对那位年轻公子很是畏惧。
极远处,一艘快船落帆,船速放慢,从花船百丈之外缓缓经过。背棺少年站在船头,往花船看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心中没来由的想起了四皇子,微微摇头道:“我有一位朋友,身份高贵,不知道他平常的日子是不是也这么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