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张慎言住处,帐篷里倒也整齐,只是没有什么物件,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那张慎言拿起一张黄色的草纸,递给张顺请他观看。张顺接手一看,只见这纸张粗糙,不少字迹洇的严重,几乎有点不容易认出来了。
只见那纸上写着这么一首小诗:
嗟哉吾父老,听我前致词。衅起在贪酷,牵累到廉慈。
富者所作孽,贫者代受之。达官恶愈甚,微贱委沟泥。
秋郊闻鬼哭,帝听不能卑。悲风干里号,骸骨相撑持。
还顾富贵子,秉烛代驰晖。作者果自受,岂不快所为。
假兹盗贼手,豪举良足奇。作受胡乖忤,造物嗟小儿。
所苦在贫贱,哀哀诉向谁?
张顺一时间不能尽解其意,不过大致是看明白了。不由对这张慎言高看一眼,原来这首诗直指明末官吏贪酷、富者作孽而造成了百姓惨烈的命运,并提出了“所苦在贫贱,哀哀诉向谁”的疑问。
张顺何其敏锐,一听就知道这是张慎言准备给自己的问题。
原来这张慎言在朝中就颇为耿直,颇为怜惜民众。如今和张顺一路走来,见到潞安府比泽州更加凄惨的情形,不由受到了很大触动。
他想了很久,包括张顺的一些言论,包括自己亲眼所见的这些场景和以前在刑部接触的各种官员贪腐和富户欺压良民的凄惨实例,也迷茫了。
他知道了原因,知道了问题,可是他没有解决办法。他这几日正好清闲,便琢磨了许久,仍不得其要,便只好将张顺请来,问问他的看法。
当然,这其中也有探究、责难张顺的意思。你不是说自己要做天下王吗?你不是以舜帝自居吗?这么多百姓被贼人欺凌,被官府和富户欺凌,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张慎言这一问,逼格满满,可是张顺却无法以诗歌作答。他踱着步子,思索了一会儿,便答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张顺起了个头,本来想长篇大论。结果那张慎言听了,眼睛一亮,接道:“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邪。《道德经》此言甚矣!”
张顺闻言一脸问号,他本来以为这句话出自《九阴真经》呢,感情金庸引用的是老子的《道德经》啊。幸好这张慎言接上了话茬,不然自己就出丑了。
好在张顺本就素有急智,老子此番言论又与自己立论颇合,便接道:“张公大才,可知顺当如何行事了?”
张慎言不是三岁小孩,闻言顿时吓了一身冷汗,他如何不知这“以有余奉天下”到底是什么概念。短短一句话,切中要害,却是要给天下带了一阵血雨腥风。
他不死心,便继续问道:“如何‘以有余奉天下’?”
张顺笑道:“我听说陈平在乡里做主祭的时候,分肉很均匀,大家都说这陈平分肉分的好。当时陈平感叹道,若是能让我担任天下的宰相,也能够像今天分肉一样。”
“如今陈平不在,分肉不均,是以天下鼎沸。若使陈平在此,分天下之肉,天下何足忧也?”
张慎言闻言大悟,不由对张顺拜了三拜,说道:“真乃有道者也!阁下若真能履行此言,金铭甘为陈平!”
第158章面圣
大明王朝顺天府京师紫禁城乾清宫,许鼎臣胆战心惊的拜见了当今天子。
当今天子十七岁登基大宝,距今刚刚五个年头,却也是圣心独裁的一代帝王。他先是果断利索的处死了阉党首领魏忠贤,然后再处死了试图糊弄了事的袁崇焕。绝非因为其人年幼,便可以被人肆意小觑、欺凌之辈。
是时,文人臣下皆以为大明久逢圣明之君,又众正盈朝,理当中兴,再开盛世。所以许鼎臣虽然年近半百,亦对他不敢有半分不敬之心。
那崇祯皇帝虽然心中焦虑,仍强忍着催促之心,对许鼎臣说道:“原山西巡抚宋统殷办事不力,些许流寇,屡剿屡败,丧师失地。不仅没有完成朕交代的事务,反倒丢了泽州城,真是无能至极!”
“朝臣们都认为依照例律当治其罪,朕念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便把他革职了。他年方五十,不意如此昏聩,还是回家养老去吧。”
“如今宋统殷失职,导致山西贼寇汹涌,没有一处安稳。许卿去了山西不知当以何策御之?”
“呃……圣上,臣自家中接到旨意,马不停蹄赶到京师,尚不知山西情况如何。且等我了解完情况以后,再行启奏。”许鼎臣有点尴尬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