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之已过而立之年,当年的锋芒尽数消散在岁月里,再也没有曾经意气风发的影子。
裴容之笑着请谢齐安落座,又亲自给他也倒了杯茶。
他们此前并无深交,那么也算不上朋友,一个刑部侍郎贸然上门拜访,可裴容之的脸上始终都是一派从容平静。
谢齐安不说来意,他竟也没问,两个人就这样对坐晒了一上午的太阳喝了一上午的茶。
谢齐安本来是想跟裴容之开诚布公谈一谈的,可见到这样的裴容之,他忽然犹豫了。
裴容之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杯温水,不急不缓,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温和有礼,可却无形中却散发着一种无欲无求的气质,他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人生来有欲望,小孩渴望糖吃,大人渴望金钱权势,但裴容之的眼里一片空白。
直到太阳西沉,谢齐安不得不起身离开。
裴容之因着礼节送他至府门,两人绕过了花厅,穿过庭院时,谢齐安发现了一处奇怪之处。
他笑看着庭院一角的设立的木桩有些好奇,周围还有一些弓箭、刀枪。
“裴大人闲暇时间也练功夫?”
裴容之的眼里闪过一抹暗色,继而很快又恢复淡然,“不过随意练练强身健体罢了,让谢大人笑话了。”
可裴容之是文臣,据说他小时候还生过一场大病,后来身体不大好,裴尧臣就这一个独子,疼的跟什么似的,生怕他磕着碰着了,刀剑弓弩这些碰都不让他碰,活到二十岁的年纪还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少爷。
难道这人活了半辈子,这会转性了?谢齐安不信。
“裴大人此生就不想再见宋将军一面?”
四下无人,谢齐安嘴角含笑,可裴容之平静无波的脸色却在这笑容里冷了下来。
原来这个人也不是无欲无求的,谢齐安无情的将他心底里的痛戳开。
当年宋微离京时曾发下誓言:此生再不回京,终生不嫁,一生驻守边关。
裴容之没有办法,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让他没有办法弃家族于不顾,他成了困守牢笼的孤狼,在十年的时间里被一点点抹去爪牙,变成如今这样旁人看着无欲无求的样子,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活着的只是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
当你所信奉的崩塌,所爱的都远离,这荒诞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谢齐安走后,裴容之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他抬头朝北看去,可是高楼碧瓦遮挡,他又能看到些什么呢。
已经十年了,他的脑海里却还依旧印着一人的影子,清晰分明,绿衫子的小姑娘拿着剑追在他身后朝他喊:“裴容之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娘不兮兮的,连把剑都怕。”
“我才不要练那些玩意呢,父亲说了君子远兵戈。”
“屁话,练武怎么了,不然都像你这样吗,连桶水都提不起来。”
“本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何时轮的到我去干那些。”
…………
那些往事像是走马灯般,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不知道她还好吗?是否也像他这般思念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