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在京城里待久了,日常伺候的主子一个赛一个的金贵,看诊抓药已经变得十分保守,就像老先生说的那样束手束脚。
现在药方开出来了,但是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徐阶。
场面一度死寂,大家都在等着他发话。
徐阶看着檐下,光影在地面上一寸一寸挪动,他清楚自己每一刻的犹豫都是在无形中消耗卢月的生机。
她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良久他长叹一声,道:“派人抓药。”
他的一声令,就是给了最后决断。
但是谁也没有出声,侍从脚下飞快,去抓药。
太医们还得回去继续商讨如何用药,丫鬟仆人们自觉退了下去。
庭院前一时就只剩下徐阶和老大夫两人。
徐阶仰头看天,日头正值中空,却有些蔫蔫的,散发的光,如同落日余晖。
他不清楚自己的决断是否正确,卢月可能会因为这个他的决断而丧命,也有可能会真的好起来。
一张由太医院太医集体否定的药方,最后由他拍板给予了肯定。
疫病发现以来,这其中已经有人因此而丧命。
起初只是轻微的发热,咳嗽,头晕,慢慢的才开始出现呕吐、腹泻、昏迷等症状。而那些陷入昏迷后的人,极少有人真的会醒来。
可是卢月来势汹汹,不到半日的时间人就陷入了昏迷。
也或许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她可能早就染上了疫病。
徐阶想起了那日来找她时的场景,如今细细思索,她那日分明已经有了轻微的发热症状,但是他却只以为她是害羞而引起的发热,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已经是到了最严重的阶段,他怕她会真的醒不过来,到了那个时候他又该如何呢?
徐阶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去等,等有人去试药,在慢慢观察那个人是否真的会好转,卢月等不起。
何况,总得有人去做这个第一人。
“老先生,你说她真的会醒过来吗?”
老大夫站在他身边幽幽道:“生死一事我这半生日日都在经受,按道理来说早就应该是心境平和,用药看诊本就该十拿九稳,但实不相瞒,每每看到有人命悬一线,心境还是会如初时做医者那般忐忑。”
最后他无不失望的告诉了徐阶答案,“所以就连我自己也不能给出肯定的答案。”
“我明白了。”
这世间哪里就会有十拿九稳的事情呢。
丫鬟煎好了药端过来,准备进屋去给卢月喂药。
但是却被小词一手接了过来,道:“我去吧。”
丫鬟眼眶当即就红了,谁都清楚,与病人接触的距离越近,越是频繁,被染上疫病的几率也就越大。
“我是公主的贴身丫鬟,理应与她共甘苦。”
小词笑了笑,端过了碗,就要进屋,却冷不防身边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药碗,快她一步,迈步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