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三见状识趣后退:“若无旁的事,奴才就先回宫了。”
他跟了百里溪多年,自然知道自从三年前开始,每个初一十五百里溪都会不知去向,一走就是一夜。他不知原因,也不会追问,只会在这种时候识相离开。
果然,百里溪没有多言,独自一人消失在夜色深处。刘福三活动活动冰凉的手脚,驾着马车朝宫里去了。
折腾大半夜,等百里溪走进熄了灯烛的寝房时,再有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了。
他安静无声地走到chuáng边,俯身去碰小姑娘眼上的白纱,只是指尖还未碰到,脑海倏然响起她先前在吴家假山后那句抱怨——
“你的手很凉……”
百里溪猛地停下,静了许久后还是收回了手,轻理锦袍在chuáng边坐下。
夜色蔓延,寝房中寂静无声,他只是坐着,安静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仿佛屋内的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可惜时间不会停滞,黑夜也总会黎明驱逐,当天边泛起鱼肚白,轻薄的窗子也透进微光,坐了一晚的他总算起身。
要离开时,再看她一眼,依然睡得很熟。
百里溪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底是谁都看不到的温柔。
突然,他看到她脖颈下似乎压着一抹润泽。百里溪停顿一瞬,伸出手指将东西勾出来。
是块玉佩,还是块对他而言很熟悉的玉佩,只是刻痕里那点脏污没了,变得和从前一样gān净。
他的玉佩,怎会落到她手中?百里溪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大概,果然,一回头便在妆匣附近找到了收据。
“还有?”吴阁老顿时不悦。
百里溪勾唇:“阁老放心,不过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这样的话,该是老夫说才作数,内相也算饱读诗书,这点道理不会不懂吧?”吴阁老嘲讽。
百里溪唇角噙笑:“阁老教训得是。”嘴上这般说,却没有要改的意思。
吴阁老与他僵持许久,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你要如何?”
“听说十年前的科举舞弊案发生时,吴阁老正负责整理奏折一事,但凡经手奏折必然抄写留档,这么多年一直存放在吴家私库,咱家也想瞧瞧,当初弹劾百里松的都是何人。”百里溪说完,窗外突然起了风,风声凄厉呼啸,宛若冤魂在嚎叫。
吴阁老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半晌回过神后怔怔开口:“当年上奏的那些人,不是这两年早就被你杀光了,你因何又提起这些?”
“难免会有漏网之鱼,”百里溪抬眸,眼底竟然隐有笑意,“一想到那些人踩着百里家的尸骨上位,如今却与咱家笙磬同音,咱家这夜里实在是睡不着,只能请阁老帮忙了。”
“我不会给你的!”吴阁老想也不想道,“你休想利用老夫造杀孽,再说有些人也是你惹不起的,我劝内相还是好自为之。”
“阁老,您以为自己还有回头路吗?”百里溪慢条斯理,被拒绝了也不见动怒。
吴阁老愣住,对上他的视线后突然后悔。
东厂也好,司礼监也好,都是群腌臜货,他不该请百里溪帮忙的,平白将把柄递了出去。
夜越来越深,窗外的风声从大到小,渐渐消失不见,书房里只剩下烛台哔剥的声音。
吴阁老仿佛老了十岁,终于无奈开口:“前提是老夫得先见到孙女,至于带她离开的人……就别带回来了。”
“五日之内,咱家会将吴小姐送回府中。”百里溪说罢,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