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贵的主人,我的名字是贝伦。加尔塞斯,已故的费尔南。费尔南德斯大师的学生,我会写字。”洗漱干净的男孩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新命运,显得沉稳了许多。
他有着一头深棕色头发,微卷,五官之中鼻子最为立体,瞳孔颜色也偏向深色系,相比于身边的巴特尔,显得有些瘦弱。
“费尔南。费尔南德斯?”李如风从身旁那个装有地图的袋子里翻出了一张,那上面画的是阿勒颇城的简易地图,虽然只用简单的几何线条勾勒,但却准确的表达出了城市建筑分部,主要出口,以及交通要道。
在这个年代,这种地图差不多就是军用地图的标准了,蒙哥之所以不要这玩意,是因为阿勒颇城就是他们攻破的,周边环境如何他们一清二楚。
而在城内,他们大肆屠城三日,几乎把整个城市都翻了底朝天,这图对他们来说什么卵用。
“这是你老师画的?”地图的线条干净利落,字迹清晰,显示出极高的学术素养,一想到这么一个学者,被一个半大小子给一箭射死了,他就感到惋惜。
贝伦。加尔塞斯沉默的点了点头,似乎又想起了遭到袭击的那个晚上,打了个冷颤。
“老师当时在观察月相,结果被箭射中了。”贝伦。加尔塞斯的语气有些茫然,显然还没从老师死亡的事实中恢复过来。
“一个悲剧,现在告诉我你都会什么语言,以及那位费尔南先生都教了你什么。”李如风这没资源养闲人,如果这个少年有一定知识水平,可以试着让他去当孩子们的启蒙老师,如果不行,那就和他的另一个奴隶一起开荒种地。
“卡斯蒂利亚语,波斯语,拉丁语。”贝伦。加尔塞斯用三种语言分贝说了一下各自语言的名称,而李如风只能听懂其中的波斯语,“这三种语言,我能说,也能读。”
“老师还交了我一点托斯卡纳方言,但我只会拼写,不会说。”贝伦。加尔塞斯知道现在不展示自己的价值,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所以继续说道,“我会一点数学,学过测绘,那些地图中有一部分工作是我完成的。”
啧,李如风越听脸上的笑意就越明显,显然蒙哥送了他一只会下金蛋的鸡,这种人才如果老苏丹还活着,八成会被送到撒马尔罕去当奴隶。
“你们从哪来,要到哪去?”李如风给巴特尔使了个眼色,少年会意的给贝伦拖了一副矮凳过来,他现在有坐下说话的资格了。
“我的老师本来是卡斯蒂利亚王国使团的随行学者,前往撒马尔罕和新苏丹交好,我们从加迪斯港口(注①)出发,一路坐船抵达科西嘉岛,然后从那不勒斯出发,横跨希腊海峡,在那里我们被罗德岛骑士团的战舰攻击了。”贝伦。加尔塞斯条理清晰的为李如风介绍他们的来历和路线。
“你们都是基督徒,他们为什么要攻击你们?”李如风其实对罗德岛骑士还挺熟的,六年前安卡拉之战的时候,汗国的军队顺手屠戮了罗德岛骑士团国在陆地上的领土伊兹密尔(注②),除了少数人乘船逃走了之外,其余人不是被俘虏,就是被屠杀了。
李如风那个正在种地的奴隶,据说就是个正宗罗德岛骑士,只不过目前除了每周稳定扣除他三第纳尔财产外,还看不出他有什么价值。
“他们说我们和异教徒合作,是异端。。。”贝伦。加尔塞斯说话的时候有点不硬气,显然罗德岛骑士们发起攻击理由很充足,当时他们船上还有给新苏丹准备的礼物呢。
“被袭击后,我们不得不在安塔利亚(注③)的港口登陆,大部分人打算北上前往伊兹密尔返回王国,曝光罗德岛骑士团的暴行,只有我的老师带着几个护卫选择从陆路前往撒马尔罕。”贝伦。加尔塞斯解释道,“我的老师想像克拉维约(注④)先生一样,把沿途的风俗景色都记录下来,借此扬名,成为宫廷学者。”
李如风点了点头,这恐怕就是蒙哥他们一次劫掠商队的行动,死伤七八个武士的原因。
他也是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这个卡斯蒂利亚王国是后来的西班牙,这些西班牙人和热那亚商人走得很近。
而这个时代,热那亚和威尼斯就代表着这片土地的最高生产力,谢米勒腹部的箭伤就是劲弩造成,菱形箭头直接射穿了脆弱的皮甲,伤口很深。
但切口整齐,显示了弩矢本身的质量很高,箭头表面光滑,只是蘸了污染物,手段有点下作。
“我会给你提供安全保障,一顶独立的帐篷,每日两餐,每两天一次肉食,一碗奶制品。”李如风这么说的时候,每说出一个条件,贝伦。加尔塞斯的眼睛就亮一分。
在这个时代,每两天一次肉,一碗奶制品的待遇,已经超过了西班牙小市民阶级,那些混的不好的小贵族搞不好也得眼馋。
但李如风所在的部落,他们是这片土地的征服者,诺大的土地上只有他们才算真正意义上的人,余者不过是自由奴隶,两脚走路的牲畜罢了。
部落里不缺牲畜,不缺粮食,即使底层的牧民也能保证每天吃饱,偶尔宰只羊打打牙祭。
但除此以外,他们几乎什么都缺。
盐,香料,金属,木材,书本,纸张,李如风能把这张表写上个三四米长,顺便再写一份七八米长的论文来吐槽帖木儿的粗糙统治艺术,他硬生生把这片曾经酝酿过辉煌商业文化的土地变成了现在这副百里无人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