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英问归问,其实本身也没抱多大指望——姜琬也只不过就是个关在后宅的小姑娘,对外面的事情了解未必就比她一个乡下妇人多。说起来,这年头女子就是这么悲哀。只能被关在后宅,想听外面更多事都属于不安分。
不过姜琬还是绞尽脑汁给了回答:“并没有听过苏县令有这样的事迹,他一直是个很低调的人。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之前的情势不同。”
也是,之前苏县令都不能掌控县衙,便是想要结交士子拉拢关系什么的,那也得悄咪咪的来,不可能敲锣打鼓弄得人尽皆知。
张爱英想想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转而说到乔多禄:“琬姐儿,我看你读的书也不少,你觉得禄哥儿的学习进度如何?科举希望大不大?”
主要是真的不了解这年代的科举考试套路,现代孩子学习成绩好不好,那做题考试什么的都是有标准答案和参考答案的,就有一个非常直观的分数,好坏一目了然。可是这时代不一样,张爱英也确实不懂这些,就想着姜家毕竟是书香门第,相对来说该是懂行一些的。甚至她更想问的是乔多禄是不是真的还有点天分——张爱英得承认自己还是个小老百姓,一县之长的关注,哪怕是在21世纪,那对她来说也算不一样的,所以现在的状态就是有点飘,忍不住也觉得自家这便宜儿子是不是真有那么几分科举天赋。
“这个……”姜琬更为难了。这话让她怎么说呢?
从前对乔多禄的印象都不说了,只说这段时间的相处,客观上来说,乔多禄这个年纪,还只是处于认了不少字,会认会写,读过基本的几本书,相当于刚入门的阶段,肯定是落后同龄人很多的。但是乔多禄的勤奋苦学她也看在眼里,买了不少书籍回来,他就像一棵营养不良的小树疯狂吸收雨露甘霖,哪怕不能一下子抽条长大,可进步也是飞速的,很多书他读过几次就能倒背如流,不说有没有理解吧,但那速度还是很吓人的,光说这一点,他读书天赋肯定就是有的,可能背书也不代表就能考科举。
面对张爱英的的目光紧盯,犹豫的姜琬咬咬唇还是觉得要说实话:“娘,考科举这种事,不是那么简单能判断的,现在禄哥儿都还没考过童生,以后的事情现在更是不好说的。而且禄哥儿现在的状态挺好的,娘你……”
“明白明白,看我!”张爱英一拍额头,“看我心急的,我懂我懂,这种事儿哪能一开始就说定。你也别紧张,我这就是随便聊聊。”
她只想着不给乔多禄太多压力,结果倒是把压力给到姜琬这里了。
再说她可不就是昏了头了,哪怕就真的是有县长的特别关注,人家是看中禄哥儿的读书天赋还是仅仅因为给那位何少爷面子都还说不一定,她就觉得自己儿子多厉害了,这都不只是飘了,简直就是自信心爆棚。
“哎哟,也幸好有你在这里,不然我还真要乐得找不着北。”张爱英冷静了一下,也清醒了许多,拉着姜琬的手,“这些事儿你也别放心上,还跟以前一样就是。”
看来多活了一辈子还是不够淡定啊,遇到事儿还是容易关心则乱。以前看范进中举觉得好笑,真到了这个环境,才会知道读书考科举真的有多重要多不一样。
幸好家里有个清醒的小姑娘,张爱英整理好情绪,再出去面对来打探的乡亲们,也就恢复了平常心态:“能有什么,就是书啊!你们也知道,我家禄哥儿身体不好,也不能下地干活什么的,还要养身体,就只能多看看书打发时间了。”
她当然也不会直接大剌剌告诉别人,嚷着自己儿子要准备考科举之类的。这么一说,就让很多人觉得乔多禄在家都看的闲书,毕竟身体不好嘛,确实没什么别的能打发时间还能不劳累伤身体的。
那这样就有人觉得好像没什么了。
“那这个何家也不是那么舍得嘛,就几本书打发人,我看还是他们关系没那么好。”
“就是啊,那何家不还是开铺子的?福寿斋都是他们的,都送书了,咋没想着送几盒糕点?书能干什么?不当吃不当喝的。”
这种是酸的,还有另外的人关注点就不在这里了。
“要我说,这乔家的日子就是好过了,狗娃子都能在家看闲书,那乔二家的也不下地了,一天天的坐家里就有吃的,咱们跟人真是不能比啊!”
“所以说乔有粮积阴德还真不是假的,看人家现在这日子,哪还像个庄户人家啊?”
这样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张家村那边去,马婆子一听就着急上火,恨不得马上就跑乔家去问清楚到底都有什么好东西。
她才不信就只送了些书,那何家就是商户,能有什么书?肯定还是送银子送东西最实际。
不过她现在也学聪明了,不敢直接就去,而是去跟小儿子说,想听小儿子的意见。
张青云到底还是有点脑子的,毕竟是读书人,他可不会跟那些没见识的乡巴佬一样想,士农工商,士靠的什么?那就是手里的书,何家是商户不假,可人家有钱有人,就能买到很多好书,未必能跟士族相比,但肯定比他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乡下泥腿子强多了。而且,这样送书可比什么吃吃喝喝的高贵的多。
由此他也看出了何家跟乔家二房现在的关系真是不错,他自然不会再放任自家老娘随便又去找麻烦。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能早早就把情分耗光了。
张青云现在都只恨自己醒悟的太晚,不然他哪里会跟春娇那个贱女人掺和到一起,还搞出这些事儿来,没占到一点好处不说,平白惹了一身骚。关键是把大姐得罪成了这样,真是悔不当初。
“娘,你听着该高兴才是,大姐跟何家关系好,有人脉,以后做什么都更顺。大姐毕竟是姓张的,都是血缘亲人,大姐得了好,对我们也只会有好处。”
当然,他也很心动,不知道何家都送了些什么书给那个病秧子侄儿,若是有大儒作注的书……算了算了,这他不敢想,想来何家也不至于把这种好东西给乔多禄,但是能有举人作注的也不得了了。或许,之后他也有机会看看那些书。
马婆子有些不高兴:“我替她高兴?她都不记得有我这个老娘!别家得了这种好东西,哪个不想着孝敬爹娘的,她倒是好,别说什么拿什么好东西来,至今都没来看上一眼,整一个白眼狼,怕是都忘了还有娘家了!她可最好别有求到我们的时候!”
“娘,那不是好事吗?她不求我们就说明日子好过啊,我们才好让她拉拔啊。”道理是都懂的,尽管自己心里也不舒服,但吃一堑长一智,张青云现在也在用这些话说服自己。聪明人肯定都是希望身边的亲朋过得好的,就只从利益上来说,亲朋过得好了,既不会给自己拖后腿,一旦自己遇到事儿,还能找人家帮忙。
他这样,马婆子却越发心疼:“我的儿啊,真是委屈你了,都是桂花这个没心肝儿的!”
张青云更头疼了,这态度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