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旖锦一边说着,一边又拾起酒杯抿了一口,分明是辛辣的口感,却令她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她又仰起头,指节转动,酒杯却被魏璇一把夺去,毫不避讳地一饮而尽。
“娘娘身子方痊愈,如今该歇息了。”他眼神中闪烁着清润的光芒,俯下身来劝告她。
周旖锦眉心微蹙,骂了句“放肆”,伸手推开面前那一片男子宽阔身姿笼罩下的阴影。
然而她手臂无力,软绵绵的一触,抵在他胸膛,反倒像娇嗔的调情。
“柳绿,柳绿。”周旖锦小声唤道。她头脑发昏,于是将身子伏在桌上,头枕在手臂窝间。
起初她还嗫嚅着嘴唇,到了之后便半阖着眼帘,也不言语。
或许是因着四周太过寂静,魏璇的目光逐渐放肆起来,流连在周旖锦清澈如湖水的眼眸中,又向下一滑,落在她脖颈染了薄粉色的肌肤上。
一阵馥郁的芬香混杂着清淡的酒意,在这样小小的空间流动起来,自鼻尖轻而易举钻进了他心头,那片柔和的粉色便如层层叠叠绽放的芙蓉花,诱他采撷。
魏璇怔目望了一会儿,难得地展颜一笑。
这短短的几日间,他将那短暂的相拥几乎在脑海中琢磨了成百上千遍,她嘴唇间那些动人的词句,每一个音节婉转的尾调都仿佛他想象中最美妙的幻梦。
他想她心里一定是有他的,甚至是心悦于他的,从前他奢望的那一切,只要攥住这幻梦的一角,或许便能如愿。
不远处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他识趣地倒退了几步。
“质子殿下怎么在这儿?”柳绿送那花瓶回来,看见魏璇站在桌边,眼中警惕的神色一闪而过。
她去颐和轩方过去几日,那时她不知实情,又忧心娘娘的病情,因此在颐和轩对魏璇破口大骂,如今见了他,手脚都有些无措。
“在下来给娘娘请安。”魏璇似乎对那事毫无芥蒂,平静说道。他的眼神又从周旖锦身上扫过,唇角显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可惜来的不巧。”
柳绿并未怀疑,点点头道:“殿下先回去罢,娘娘醒后奴婢会告知娘娘的。”
“是。”
柳绿蹲下身,将一边的酒坛抱起来晃了晃,嘴里念叨着:“这点便喝醉了,给娘娘熬碗醒酒汤。”
说罢,柳绿的步伐很快消失在了远处花架下。
不过这一小会儿的对话,周旖锦似乎已陷入了酣睡。她肩上雪白的狐裘随手臂动作垂落了几寸,露出其下单薄的浅蓝色衣衫。
魏璇怕她着凉,上前几步,在那勾勒出肩颈优美曲线的绸缎上凝神注视了片刻,随即手臂自她膝盖窝后一拢,毫不费力便将她整个举起,环在怀中。
他低下头,周旖锦依旧闭着眼,温热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纠缠着。日光下澈,两人灰色的影子慢慢交叠在一起。
她身子分明那样轻,隔着衣衫绸缎接触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碰到了嫩豆腐般柔软,他却觉得自己的手臂在颤抖。
周旖锦的寝殿离此处很近,内院服侍的下人很少,几乎可以说是空旷。魏璇怕人瞧见,脚步不由得快了几分,又似乎不愿将她放下,故意走得拖延,寥寥几步路的光阴,漫长的像是迈过了一整个冬季。
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与方入凤栖宫时谨小慎微的模样已大不相同。似乎随着势力的扩张,那掩埋于心底的野心和占有欲也随之迫不及待地破土而出,肆意生长,像无数蚂蚁啃噬着他的心。
分明是她喝了酒,他却觉得自己也醉了。
推开门,女子房间内柔软又温和的清香扑面而来,魏璇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小心翼翼将周旖锦放在床上。
他并未着急离去,留恋地向她昳丽的面容上望了一眼,忽然低声道:“娘娘忘了,今日是微臣的生辰。”
虽这样说着,他心中却没有半分责怪之意,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拾出一封书信,轻轻放在她枕边。
那天朝堂上他头一个为周家请命,着实是惹怒了魏景。当日魏景回养心殿后,便忙不迭降了他的职位,上任禁军中右翊卫——他十分笃定,若不是魏景一时半刻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选,几乎恨不得将他官职全数革了,即刻打发回玥国去。
甚至他隐约觉得,他那日略显冲动维护周家的行径,似乎已引起魏景在某方面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