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她先去吧,本宫自己回去,”周旖锦改变了注意,朝柳绿说道:“你若随本宫回寝殿一趟,再到前院,光脚程都要半个时辰,实在劳累。”
这阵子苏新柔和桃红皆不在,柳绿一个人管着偌大的凤栖宫,平日里确实忙的不行。
“谢娘娘。”柳绿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下来,拉起那宫女一并走了。
门外的雨似乎更大了些,周旖锦收回目光,撑开伞,目光不经意似的落在魏璇脸上。
“颐和轩不远,本宫送你回去,就当是赔罪。”
她笑吟吟看着魏璇,手指轻动,伞面“砰”的一声张开,半边伸出屋檐,半边在她脸颊上落下阴影。
“微臣感激不尽。”魏璇没想到她这样关心自己,愣了半晌,随后忙向前走了几步,低头进到她伞底。
雨滴落在伞面,先是断断续续,继而相连成一条透明的珠串,头顶拍打的声音如滚滚呜咽的春雷,庇护着这一片空间。
天色渐晚,两旁的宫灯都已然点亮,魏璇偏头看着周旖锦,橘黄色的光晕抹在她柔软的颊边,如画般迷人,引他深陷其中。
伞下空间逼仄,二人依身而站,彼此身上的气息交织,清冷松木和柔软花香,渐渐融为一体。
“幸而有殿下救急,否则本宫手背上怕是要落疤了,”周旖锦低头向手背上轻轻吹了吹,那处已只余一丝淡淡的红痕。
魏璇正要说些谦辞,忽然周旖锦却仰起头,表情有几分娇憨,小声道:“今日本宫闹了笑话,殿下不许说与别人听。”
二人离得很近,她脖颈上染了一层薄薄的浅粉,仿佛咬着耳朵窃窃私语,那清冷面容中透出的一丁点媚态,令魏璇的心不自主慢了半拍,“微臣遵命。”
凑得近了,周旖锦才觉出来他身姿高挑,若不是低着头,发髻便要触到伞顶,而即便低着头,小半边身子还是落在了雨中。
她自觉惭愧,举着伞的手往上提起,顿了一下,又沉默着将另一半的伞面向他倾斜,将他的身体完全纳入伞底之下,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暗示。
“娘娘,微臣来吧。”魏璇声线低沉,温和沙哑,令她从中察觉出了某种宠溺的意味。
想来周旖锦有生以来,自己撑伞的次数不过寥寥,他心中便不由得心疼起来,手指一拢,主动接过了那伞柄。
周旖锦点点头,那伞又缓缓升高,而这一次,伞面却向她倾斜过来,斜的很厉害,以至于她整个人都被安稳地笼罩在这片昏暗的宁静中间。
她今日发髻盘的随意,随风纷飞的长发在身后缱绻,一些抚在魏璇被雨水打湿的宽阔肩膀上。
“质子殿下回去换身衣裳吧,”周旖锦微微咬着下唇,她甚少主动关心人,声音有些不自然:“都淋湿了,小心着凉。”
这轻飘飘的一言半语似乎抚慰了魏璇不安的心绪,他扬眉笑了笑:“娘娘放心。”
周旖锦也笑了起来。
颐和轩路程很近,不过转眼便到了门口。
迎上来的是裹了身蓑衣的纪桑,他平日里与魏璇相处向来是散漫惯了,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拉开门,却在看见外面周旖锦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如脸谱般骤然裂开。
“娘娘——”纪桑脑子还懵着,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主公竟在淑贵妃面前有这么大的脸面,甚至让贵妃娘娘纡尊降贵,亲自送他回来。
待周旖锦走远了,纪桑才一脸惶恐地望着魏璇,奉承道:“主公真不愧是威武!连贵妃娘娘都对您青睐有加。”
听到“威武”二字,魏璇的脚步略微一停,忍不住笑了一声,瞥了纪桑一眼,作势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还说我呢,你方才那样不规矩,亏得娘娘心善才没罚你。”
说到这,他转回身,望着细雨中周旖锦已经变成一个小点的身影,若有所思地走进门。
“贵妃娘娘是个好人。”
与此同时,素来冷清的寿康宫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太后寻得亲生女儿,平日里精神头都好了许多,整日忙于苏新柔的册封礼,不亦乐乎。
永嘉长公主站在迎风的门口,穿了一身深紫色的长裙,裙角迎风飞舞,自生威严,每个路过的下人都会自觉的绕路而行。
这偌大的寿康宫,各人有各人的忙碌,唯独她一个,自苏新柔被寻回之后,似乎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仿佛被所有人避之不及,放在哪里都碍事。
“长公主来的不巧,颂宁长公主册封的朝冠还未制好,太后娘娘到尚衣监去了。”
太后的贴身宫女邓嬷嬷走出来,看见永嘉的时候,神情似乎有几分动容:“长公主先回吧,太后娘娘一回宫,奴婢就差人通传可好?”
永嘉脸上肉眼可见浮现出了失望,轻轻叹了口气:“那……本宫就不打扰母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