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璇如蒙大赦,连忙点头,轻轻捧下棋盒,坐在周旖锦对面。
夜深人静,二人俱屏息凝神,各怀心思。四周晚风徐徐,只听见稀稀落落的蝉鸣。
趁周旖锦垂眸落子的功夫,他指腹在手中白子上轻轻捻了一下,玉制的棋子温润软糯,像是握着她的手。
月光下澈,点滴清光顺着周旖锦柔软的发尾一路滑到地面。
她一袭素衣,凝白肌肤比月色还莹亮几分,尤显清丽脱俗,魏璇心潮涌动,凝视着她的面容,一时移不开目光。
“娘娘为何突然来看微臣?”许久,魏璇偏过眼神,沉声问道。
周旖锦愣了一下,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咔哒”一声清响。
她假装关心,说道:“你住进凤栖宫这些时日,本宫还从未关心过你的生活,怕你住的不便,有负你母亲所托。”
见魏璇脸色犹豫,周旖锦轻轻咳了一声,又有些游辞巧饰地补充道:“本宫自己一个人住那样大的宫室,实在无趣的很,想来找殿下相伴,解解闷儿。”
听到她的话,魏璇唇角不自主的带了一抹笑意。
玥国边境的战役胜负几乎已成定局,经此一事,局势虽还危险,但已无可挽回的向他倾倒,或许只需一两年的时日,待他安排好一切,便将这些告诉周旖锦听,免得他届时孤身一人回了玥国,她还会担心。
魏璇这样想着,那精致的眼尾便染了几分晕红。
他看着周旖锦明亮的眼眸,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微臣平日里不忙,娘娘若是无事,也可以常来。”
他顿了顿,又道:“微臣陪着娘娘。”
男子富有磁性的低沉声音似乎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一字一句落在周旖锦心间,敲打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一局下完,周旖锦偏头望向一旁的窗外,透过镂空的装饰,看见月华如水。
四周都是平静而深沉的夜色,仿佛这深宫也并非全无消遣的牢笼。
她抬起头,看着魏璇温润如玉的身姿,就仿佛透过这牢笼冰冷的金栅栏,看见远处一轮明月的光辉。
良久,周旖锦将桌上的棋子都收拢起来,轻轻笑了笑:“时候不早,本宫先回去了。”
“是。”魏璇并未挽留,垂落的眼神从她鞋尖缀着的珍珠上一扫而过,随即动作利落地将桌上的棋子都收拢起来。
他正准备起身,忽然听见空气中一阵细小的噪声。
魏璇低头凝神一看,竟有一只小小的萤虫不知何时上下飞动在灯烛之间,身上一点莹绿的光隐约可见。
颐和轩背靠凤栖宫后院的假山,四处幽林环抱,翠竹郁葱,那萤虫透过窗棂的缝隙钻了进来,在空中迷茫地绕了个弯,缓缓停落在他的衣领上。
魏璇垂眸看了一眼,正要将其打落,忽而看见周旖锦站起身来,眼神中闪动着熠熠的神采,他一愣,喉结滚动了一下,坐在原处没有动。
凤栖宫主殿服侍的宫人许多,这种小东西几乎都销声匿迹,周旖锦似乎有些好奇,眼神打量了一会儿,随即微俯下身,轻轻吹走了那竭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莹虫。
魏璇正屏息凝神,那一道轻柔的软风刮过他的脖颈,霎时间浑身紧绷,被她气息触碰到的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狂风吹垮的树林,泛起阵阵战栗。
他迅速打断自己狼狈的思绪,微微歪着头,单手随意扯了下衣领。
衣衫单薄,魏璇一丝不苟的领口被扯乱,周旖锦来不及闪避,眼神顺着脖颈往下,看见里面突兀而起的锁骨,和他的人一般坚硬又棱角分明,随着动作起伏,莫名透出一分顶撞的欲色。
短短瞬间,周旖锦猛地撇过脑袋,桌边的过道狭窄,她倒退几步躲避,脚步踉跄,手心下意识撑在他那张花梨大理石案上,压住了一个本子的边角。
那本子受力不均,“啪”的一声,倏地狼狈掉在地上,带起的风让一旁桌上的火烛猛烈摇晃了几下。
听见声音,魏璇瞬间转过头,二人的眼神不约而同,骤然落在那掉落的本子上。
周旖锦有些惭愧,蹲下身正要去捡,手指刚触及的一瞬间,那本子的另一角却恰好被魏璇拉住,她犹豫着轻轻一拽,他却没松手。
魏璇脸色有些窘迫,抬眼看她。
那本子是国子监的作业,他这几日各繁重事务压身,一直忙到夜里,竟还一字都未动笔。
这太傅布置的作业向来多且杂,他本想着熬到清晨总能写完,便搁置下来,谁知恰好被周旖锦看见。
拉扯间,周旖锦的手心被本子坚硬的一角硌着,她亦抬起头,看着魏璇的眼眸,几乎是瞬间察觉出异样的端倪。
心头莫名有些彷徨,她手指一松。
魏璇一时没反应过来,对面的力气一消,那本子内页随着他手指的余力哗啦啦乱响,转眼落在地上,摊开那空白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