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用晚膳时,王氏亲口说了,今天一早便要赶回长安。不过等她醒来时,一问时辰、已经快到中午了,只好等吃过午饭后再说。
王氏看了一眼外面阴云的天空,伸手摸着额头,不动声色地对侍女道:“昨日出门时吹了凉风,大概染上了一点风寒,一早就不太舒服。”
身边的侍女、其实还算能信任的人,但王氏不好意思让任何人知道,其中关系确实说不出口。
跟着从长安来的侍女忙道:“妾去为夫人找郎中。”
王氏却立刻摇头道:“不用,汝去烧些热水,我暖和一下身体。”
侍女道:“喏。”
没一会,侍女们就搬来了木桶、木瓢等物,又将木桶里装满了热气腾腾的水。今天没出太阳,天气好像比昨日更冷;刚放进去的热水,遇到屋子里的凉气、立刻弥漫起了白烟。王氏拉上草帘,便要沐浴。
这时帘子外面的侍女碰到了木架,沉重的架子微微移位,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动,听起来就像“牟”地一声动物叫唤。不知怎地,王氏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耕牛、池塘等景象。她转头向外面看了一眼,幽深的眼睛里神色复杂,脸颊在白汽中也变得有点红。
等她慢慢沐浴更衣,收拾好了,便到了午膳的时间。秦亮大概早已出门去了,王氏只能自己吃饭。
膳食端上来后,她刚吃了一口,嘴里立刻便觉又麻又辣,变得火辢辣的,她眉头一蹙,便拿勺子盛汤。
侍女见状,面露得意道:“妾专门为夫人放了花椒、茱萸、姜。以前妾着了凉,便吃一些辣的,出一通汗就好啦。”
王氏没有责怪侍女,不过她被浓郁的佐料一激,不只是感受到嘴里火辢。刚吃下一口菜,她的脸也觉得烫了。
因为菜味辣,王氏没注意、吃了不少麦饼,不料又被麦饼噎住了,只觉自己被食物撑得满满的,赶紧又舀汤来喝。她这一顿饭吃得是心不在焉,心情也乱糟糟的,不管什么时候、好像都能想起昨天的事。
侍女见王氏被噎了,便跪坐在木案一侧、拿起茶壶,往小碗里倒茶水。王氏侧目瞟了一眼,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一个场面,昨天秦亮耕地收工后、在那里倒腾两只罐子里的茶水。
午膳过后,有个年轻女子提着木箱、来到了庭院里,来人长着一双妩媚的柳叶眼。
见礼时,女子才自荐道:“妾姓陆,本来是个道士,不过以前跟着先父学过一些医术。听说王夫人染了风寒?妾看看夫人的脉象罢。”
王氏转头看了一眼那个侍女,只好转身到木案后面跪坐下来,伸出手腕道:“有劳女郎。”
道士陆氏打量着王氏身上的生麻丧服,轻声道:“妾已成过婚了,不过先夫不幸被歹人所害,不久前才过丧期。也请王夫人节哀顺变。”
王氏这才想起,自己还在丧服期,立刻强自露出一副悲伤的神情,叹了一口气。
陆氏一边伸出手指,一边问道:“夫人有何症状?”
王氏只好吞吞吐吐地说道:“身上软软的,没什么力气,精神也不太好,觉得疲惫。”
陆氏点了点头,伸过手指来切脉,等了好一会,才道:“夫人无大碍,可能是劳累过度了。”
王氏忙道:“我在长安很少出门,昨日在路上忽然颠簸了大半天。最近也没睡好。”
陆氏道:“夫人别太伤心,多休息养养身子,不必服汤药。”
王氏顿时觉得、这个女道士应该不是庸医,她真的能从脉象瞧出别人是否生病。
王氏微微侧目,又留意了一眼跟着自己来武功县的侍女,说道:“我们只是来看仲明这里缺什么东西,本打算今天下午就回长安的。”
陆氏劝道:“夫人不如在县寺歇两天再走。”
侍女也道:“夫人还是听郎中的罢。”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沙沙沙”的声音,三人陆续转头观望们窗外,只见空中已飘起了小雨。陆氏道:“现在夫人走不了,下这种小雨,路上又湿又滑,最是难行。”
王氏无奈道:“只能等雨停了。”
陆氏起身要走,这时王氏才留意到,女道的身段十分柔韧,腰身好像水蛇一般。加上她媚气十足的柳叶眼、又是个寡妇,王氏顿时想到,她与秦仲明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但有点奇怪的是,女道好像并未怀疑过王氏,全然想不到那种事。长得媚的妇人、性情也可能挺正经呢。
王氏送女道出门,随口问道:“秦将军又去侍候那块田了?”
陆氏点头道:“一早就出去了。”她看了一眼天井里的雨幕,“他们可能一会就要回来。”
王氏道:“我给夫人找雨伞。”
陆氏摆手道:“妾走屋檐下过去。王夫人请回罢,少吹一些凉风。”
两人便相互揖拜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