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道多久,小女孩才拍着胸口,试探着问:“死透了吧?”一边说,一边把眼睛不住地往灰衣剑客身上瞟,脚下却磨磨蹭蹭不愿动弹。
小公子瞟了她一眼,还以为她有多大胆,看样子也害怕得很。
小女孩明显地松了口气,走上前用脚踢了踢灰衣剑客,确定他已经死了,才发狠似的踢了几脚,说:“坏人,坏人!还想杀我?哼!我命长着呢!”她额头上有一处伤口还在流血,衣袖也扯碎了,要不是躲在尸体下面,说不定早就被杀了,也难怪她要发脾气。
发泄过后,小女孩把手伸进灰衣剑客的衣裳,摸了一圈:“原来也是个穷光蛋,一点值钱东西都没有,竟然还那么卖命。咦?有肉干!”她摸出一个褐色布包,拿了一条肉干大嚼特嚼:“还是鹿肉呢……”
自己先吃了个饱,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小女孩不清不愿地拿出几根肉干——觉得拿多了,又放回去几根——递到小公子面前。
小公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东西?更何况还是从死人身上掏出来的。他嫌恶地转过脸,不屑一顾。
小女孩嘻嘻一笑:“别怪我没提醒你,从这里到有人住的地方,要走两三天。你今天不肯吃,明天肯吃的时候,可就不一定还有了哦!”
马匹都在混战中跑丢了,他也知道小女孩的话不是吓唬人——照她现在的速度,一包肉干根本支撑不到天亮,就全吃完了。可是身份让他拉不下脸,刚才已经表示了不吃,现在哪好意思又改口?他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小心噎死!”
不知道是天真不解事,还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小女孩只是冲他一笑,把余下的肉干放进衣袖里。两人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
“我叫小谣,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一路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小公子却只是埋着头走路,根本不想理她。
等了片刻,没有回应,小女孩又自顾自接着说下去:“哎,真小气,连个名字也不告诉,怕我去找你要账不成?放心,我虽然救了你的命,也绝不会赖上你的……”
小公子走得慢,她就松口气,小公子走得快,她就跌跌撞撞加紧步伐,始终跟在他身后两步远。有好几次,小公子真想甩掉这个聒噪的小尾巴,可是不管他走多快,小女孩都咬紧牙跟着。
这个女孩子,是进山前,侍卫从市集上领回来的,据说只用了三个面饼,就骗过来了。虽然没有明说,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找个年岁相仿的小孩子,万不得已的时候,让她顶替小公子送命。用一条贱命,换回高贵的血脉活着。
“你们也真是的,就算是找个使唤丫头,只给三个面饼,也太小气了,要不是我饿了好几天……啊哟!”小女孩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一处水坑里。
小公子正要回头拉她一把,小女孩已经自己爬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水渍,照旧笑嘻嘻地:“没事没事,跌了一跤而已,幸亏下雨积了水,要不然这下非断胳膊断腿不可。”
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小公子停下脚步,回身一把按住她,不由分说背在自己背上。向来都是别人服侍他,他还从没背过别人。
衣裳早已经在大雨里湿透,小公子隐约感觉到,背上触到两团小小的柔软。他从小被严格管教,在这个年纪仍然未经人事,但他却清楚地知道,那是刚刚开始发育的少女特征。一片冰凉湿滑里的接触里,夹杂着一缕缕少女的温暖。
雨越下越大,小公子的身体,却奇异的燥热起来,脑海里遏制不住地涌起一个念头,如果不是在这见鬼的荒郊野地,而是在熏着甜香的芙蓉帐里……
小女孩浑然未觉有什么不妥,扣在他腰间的双脚,随着步伐一荡一荡。见他闷着头不说话,以为他背着自己觉得吃了大亏,低头凑到他耳边,吹着气说:“喂,小气鬼,想什么呢?”
明明没有什么,小公子却像心思被人戳破一样,脚底打滑,耳朵尖上一阵阵发烫。
小女孩看见他的狼狈样子,只当他也走不惯泥泞山路,格格唧唧地笑起来,把头贴在他背上,低声哼唱起歌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她从小四处游荡,专会模仿别人的语调声音,此刻轻声哼唱,才用回自己本来的嗓音。那声音不像寻常女孩子那么尖细,有点沙哑低沉,却像丝绸一样顺滑。一首热烈情歌,被她哼唱得像小孩子的歌谣一样,
歌声忽然停止,阵阵雨声里,掺进撒豆子一样的啪啪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变成闷雷一样的响声。
小公子脸色巨变,那不是闷雷,更不是豆子,是急促的马蹄声,少说也有十几人。
增援的刺客,难道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他身边已经一个护卫都没有,如何抵挡得了十几名剑术高手?
小公子把眼睛眯成一条线,那个人,就这么急着赶尽杀绝?他把小女孩从背上放下来,用衣襟擦了一把剑身上的污泥,挑起剑尖随便指了一处树丛,说:“你,躲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