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17F几个副官不像之前刘参谋长在的时候,都是肥头大耳,满肚子流油的那一款式,通通都是斯斯文文,有话也不好好说,非要转十七八个弯弯绕的斯文人,其中有两个的脸上还挂了副眼镜,瞧着肚子有一点墨水,但仔细看了,便觉得,其实他们的墨水也不是很多的那种。
伍韶川挑人很有一套,他识人识面,更能识心。
五个副官各怀心思,但心思都奔着一处去,那就是他们都期望在伍参谋长面前能站稳脚跟,能在日后飞黄腾达,只可惜单打独斗太辛苦,所以副官们思索了一阵后,便各自抱团,早在不久前便纷纷选好了阵营,是以现在统共分成了两派,一派以‘老实人’翁副官为首,主张替参谋长善后,留守杭县,去抓还在逃窜的许国庆许团长,然后嘛,再顺便找回姨太太;而另外一派则显然墨水有限,口舌干巴巴的,只知道立功的机会不能错过,死活都要跟着参谋长一起去天津,巴望着也能在龚师长和老元帅面前刷个脸熟,把出一趟远门这样的小事说的跟上刀山下火海一样壮烈。
要说几个副官心里其实也挺纳闷,瞧瞧人家参谋长这模样,这行市,带兵打仗抢东西是一把好手,没的说,可唯一不好的,就是在女人身上搞不清楚,动不动就出岔子,先是那个不得宠的二太太得了癔症,放火烧后院,之后又眼睛一闭死了,再之后那个几乎从不露脸的三太太一枝独秀,将参谋长一个人罩在自己的石榴裙底下,飞也飞不出去。
要他们说,丢一个女人算什么,大老爷们的,合该是万花丛中过,断断没有片叶不沾身的道理。
不过前几天陪着参谋长打猎时他们都各自偷瞄了一两眼,又觉得这女人生的真是美,美的连参谋长死活都要把人找回来,还不惜动用人力物力把后山给掀翻这种看了就觉得很不爷们儿的事,也总算是情有可原。
翁玉阳也算是那天眼见着人跑走的在场人之一,他也是很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只知道白马是他挑的,性子和脚程都没得说,但一个这样娇艳漂亮的女人就这么被马驮着跑没了,行踪和去路压根就找不到,也没有。
他想不通,很想不通。
回来后翁玉阳作为头号目击者,自然是被伍韶川百般逼问,连脑壳都被枪托打了不知道几回,可无奈他们两个大男人各生了一双大长腿,面目也是各色儿的清隽顺眼,追不上也就罢了,偏偏两人怎么都记不起来前后发生的事,连过程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人是穿绿色的衣裳,还披了件大衣,也是绿色的。
而伍韶川骂了人,揍了人,除了发泄了一阵心中的邪火之外,其实他到目前为止,也还是不知道小妖精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他找人倒是真心的想找,但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也着实是不太想知道,毕竟人他杀的起,可如今动不动就跟牛鬼蛇神打交道,他已经觉得有点吃不消了,生怕再这么邪性下去,自己也得成仙不可。
他这几日派了人去死人岗瞄了两眼,小兵去的时候双腿打着哆嗦,回来的时候面色煞白,还是打着哆嗦,小兵向伍韶川汇报,说埋蓉太太的那个土包没什么异样,只是上头有个齐整的圆孔,刚刚好窜出一只手的样子。
说完这话,伍韶川看着小兵一脸快吓尿的表情,很是大发慈悲地让他滚回去歇着了。
因为事先在小妖精那里听过一两嘴,所以伍韶川心下还是有点儿谱的,他找人找了三天,当中还得抽空去处理那个被屠杀的村落,说是处理,其实就是搜刮民脂民膏,他的军粮和将将一车的枪支都散的散掉的掉,护送的队伍也死了一半人,堪称是不大不小的损失,幸好,村落的人不多,也就三十几口,派十几个人去埋,埋起来也就半天功夫,伍韶川算盘不拨也动,他见人家养的牛羊都不少,随便宰一头都能吃个两三天。所以伍韶川很抠门的,将这些村民仅存的粮食和东西,全部打包带回参谋部了。
伍韶川因为讨厌后宅里头那一堆破事儿,这几天都歇在了参谋部的房间里,将就着躺沙发,他认为此刻天津还不能去,说到底不过就是出一趟远门,连龚师长都说了,先不急着这一会儿,要他慢慢来,反正什么时候去不是去,杭县周边都捏在他手里,皇帝瘾还没过够呢,何必急在一时。
他一边出了参谋部,一边跟大街上走,走着走着就看到卖香饼的铺子,伍韶川下意识地掏了钱想买,可转眼又一想,人还没找到,他也犯不上人没了还上赶着献殷勤,更何况人家早不知被马驼到什么地方去了,眼睛又看不见。
终于把脚踏进宅子的大门,伍韶川没管别的,径直就直奔书房,书房最安静,也最偏僻,见不着枇杷树,也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下人过来,又跟他说哪哪儿见着鬼影子了。
书房的书桌上还摆着三天前伍韶川特意去买的玫瑰香饼,伍韶川没有动,也没有让别人动,眼下已经放了三个晚上,很不出意外地齁了个半死,乳白的糖浆和玫瑰调成的奶精都黏糊糊地,很难看地搅和在一块,别说是咬下去了,就光是嗅上那么一口,满脑子就只剩浓浆似的蜜和甜嗡嗡作响。
伍韶川采纳了两派副官的不同意见,同时又很民主地让两派意见掉了个个儿,顺便综合了一下,把找三太太和找许国庆这两件事都同时提上了议程。在他眼里,许国庆一天不抓住,他伍韶川就一天吃不下饭,凭着许国庆手中的那几箱银钱,难保他不会再东山再起,重新打回杭县给他找麻烦。伍韶川这几天的窝火之处就在于,明明小妖精在的时候,他就可以半哄半骗地让她出手,弄死一个许国庆有什么难的,可现在倒好,活人抓活人,难度不是高了一点半点,要不是翁玉阳抓获了一批许国庆的旧部,套出话来知道人现在还没出杭县,否则真要给他逃到天边去了。
他正在闭目养神,书房的门就被叩响了。
来的人是翁玉阳。
他现在是众副官和勤务兵眼中,参谋长身边最亲近的人,仅次于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太太,二人如今各占一半,只不过三太太见到的全是参谋长好的一面,温柔周到的一面,而翁副官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见到的全是伍韶川见不得人,骂骂咧咧的一面。
伍韶川打是打了,骂也骂够了,可姓翁的好脾气,在底下人之中有极好的人缘,能力也不错,就是太有能力太会来事儿了,让人心里很不太平,尤其是怎么打也不还手,怎么骂也不还口,看着大有一辈子赖在身边不走的架势。
伍韶川表示很头疼。
“参谋长,刚才下人房那里。。。。。。。听说出事了。”翁玉阳低着个脸,脸上除了自己的五官,就只有恭敬。
他说:“您要不要去看看?”
伍韶川躺着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摸皮带上的枪托。
然而他是换了家常的衣服才来的书房,身上只有一件毛衣,身下的长裤换了干净的,自然也就没了揍人顺手的武器,比如说枪托。
伍韶川难得的心情不佳,也就没了打骂的心思,很是太平地开了口,问道:“X你娘的,自己不会去看,是死了人还是死了鬼,又要来烦老子?!”
翁玉阳端端正正地立在门口,他人生的高大,随便往哪儿一站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模样,此刻还没进门,就光只站在门口回话,就已挡住了大半的光线,连伍韶川都不得不稍微抬了一点头,才好看清他那张从无波动的脸。
他依旧很好脾气,也很招伍韶川的厌恶,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下下人房出的事儿,很恭敬地开口,称谓和措辞也没什么差错,规矩地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伍韶川正好这时候在书房也歇够了,虽然宅子成天出事,但他堂堂一个参谋长,出了事不能只顾着自己,必要时候还是得去过问一下,反正再过一阵子,等小妖精寻回来了,他就带着她一起去天津,重新买一处风水好的地方,这杭县随便交由两个信得过的人守着,也是一样的。
一路往后边的砖瓦房走,一边听翁玉阳说着,原来是下人房那块儿养的鸡出了毛病,本来养的好好的公鸡隔了一天死了,偏偏隔壁圈着的母鸡从今早就开始叫唤,下人们都是苦出身,没读过几本说,再加上伍家的宅子里头已经死过一个二太太,所以个个都觉着是哪里闹了邪,原本晚上当心一些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所有人心里都存了个疑影,只怕伍韶川再不去瞧瞧,下人们都得集体罢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