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主人公是个让人心痛的小男孩。
男孩名字叫做格雷高利·维尔曼,为了方便,我后面将用简称。他1980年出生在法国沃洛格河畔的孚日省。他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本该为家族带来无限的欢乐,但事与愿违,随着孩子的出生,维尔曼一家却始终被笼罩在挥之不去的阴霾之下。
厄运从小格雷出生的第二年开始。8月的某个凌晨,一家人还在睡梦中,这时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1981年,固定电话普及程度还不高,凌晨时段的来电更是几乎没有,小男孩父亲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奇怪的是,接通后对方既不说话也不挂断,只是从头到尾维持着通话的状态。
最开始父亲马里先生以为这是无聊的恶作剧,但挂断后,对方间隔不久便又会打过来。这样莫名其妙的电话,后来无数次的打到维尔曼家,有几次对面用沙哑的声音发出阴沉的死亡威胁,但大多数时间并没有声音,只有让人窒息的沉默。
不止诡异的电话,维尔曼家的邮箱里也开始出现匿名信件,威胁目标直指夫妻俩的宝贝儿子——小格雷。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开玩笑,神秘人声称自己了解维尔曼家族的一切,甚至列举了他们一家亲戚的姓名。
马里先生和太太不知道自己得罪过谁,骚扰电话和匿名信刚出现的时候,夫妇俩都很害怕,总是时刻看着自己的儿子,生怕坏人会突然出现。
在夫妇俩格外精心的看护下,小格雷成长为一个惹人喜爱的懂事男孩。随着孩子慢慢长大,匿名的威胁电话和信件逐渐减少了,最后就完全消失了。
时间一长,马里先生和太太时刻紧绷在宝贝儿子身上的神经也渐渐松动了,夫妇俩一致认为,那个无聊的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恶作剧有多么愚蠢,从而放弃了对他们一家的骚扰。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可以回到1984年10月16号的下午,那么夫妇俩绝对不会放松警惕,放任自己四岁的儿子,一个人在家里的院子前面玩耍。
因为当他们再次见到儿子时,那个拥有漂亮眼睛、柔软头发,天使般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了一具浮肿不堪的尸体,从冰冷的河里被打捞上来。手脚被捆得严严实实,妈妈亲手为他戴上的羊毛帽子被压的低低的,盖住了脸。
在发现男孩失踪的第一时间,他的母亲马上报了警。当天大约晚上五点半的时候,一通匿名电话打给了小男孩的伯伯。对方语气平静地说:你的侄子已经被扔到了河里。大家正是顺着这通匿名电话,找到了小男孩的尸体。
经过了这辈子最痛苦的一天后,隔天,也就是1984年的10月17号,悲痛欲绝的夫妇俩又收到了一封手写的匿名信件。信是提前寄出的,上面写着:你的儿子死了,我大仇得报。
案件发生在上世纪80年代,那时DNA技术刚刚起步,甚少用于刑侦方面,再加上尸体在水中浸泡、冲刷,很多证据都随着河水消失了,所以警方对侦破工作一筹莫展。
绑架谋杀儿童这种恶性案件,迅速引起了社会各层的关注,加上此前的骚扰电话与匿名信,更是给案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随着新闻的不断发酵,外界给这个神秘的杀人凶手起了个绰号,叫:乌鸦,在法语里这个词有“线人”的意思。
为了找出这只狡猾的“乌鸦”,警方做了一次笔迹鉴定,在对家族亲属进行了仔细排查之后,专家认为,这封信可能是孩子父亲马里先生的表亲兄弟写的。
这两兄弟以前关系还说得上不错,年龄、个人条件都相仿。但各自工作以后渐渐变得互不顺眼起来。至于作案动机,可能是因为表亲兄弟嫉妒马里先生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比如成功的事业,宽敞的房子和一辆不错的车,他无法接受这个跟自己起点相同的表哥过得比自己好。
除了笔迹鉴定专家拿出的结论之外,在警察的问询中,嫌疑人的小姨子声称,在小男孩被害的当天,曾经看到过嫌疑人带着孩子去了河边。
一切证据都指向了那个表亲兄弟,于是警察在案件发生20天后,正式逮捕了他。正当司法程序要对他进行审判时,那个指认了他的小姨子又改了口,说自己是被警方逼迫才做了伪证。
折腾了三个月,第二年的二月份,嫌疑人被无罪释放,案件再次陷入僵局。
这时又发生了一件案外案。嫌疑人被无罪释放一个多月以后,小格雷的父亲蹲守在他下班的路上,枪杀了这个表亲兄弟。
案件拖延时间过长,毁掉了孩子父亲对于法国警察的信心,在宝贝儿子被杀害的巨大痛苦下,这个父亲决定对他认定的凶手处以私刑。法庭可能考虑到,他是被儿子的悲剧冲昏了头,只判了他五年的监禁。
在马里先生服刑期间,警方仍在追查“乌鸦”的身份,笔迹专家之后又认定,写信人可能是死者的母亲克里斯蒂。
到了这个阶段,小男孩被杀案已经成了法国八点档电视剧。媒体只想挖掘其中的新闻爆点,大众则向往着案件会不会有什么更离奇的剧情走向。1985年7月,执法机构向舆论屈服,顺着“凶手是母亲”这样的后续情节,克里斯蒂被检察官以谋杀罪名起诉并逮捕了起来。
孩子母亲的这个罪名,其实并没有任何动机和现实证据支撑,在案件热度逐渐退去之后,她以证据不足的理由被释放。但是直到8年后的1993年,她才被正式宣布无罪。这句迟来的道歉并不能安慰被指控杀子的母亲,很难想象她在出狱后的生活里要面对多少恶意。
案情进入到僵局,90年代后期,束手无策的警方决定暂时封存证据,停止调查。
时间来到2000年,DNA技术在刑侦层面得到广泛应用,解决了很多悬案。法国警方这时又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被溺毙在河里的小格雷。技术人员从那封手写信件的邮票上提取了样本,希望通过唾液锁定凶手身份。
然而现实情况却不尽如人意,也许是凶手根本没有留下唾液组织,也许是因为年代久远,证据保存不当,总之,即便后来又陆续从绑人的绳子、死者的鞋子和衣服上提取样本,技术人员依旧一无所获。
2017年,小男孩的叔祖父、叔奶奶,还有一个婶婶被警方逮捕。很多证据显示,伤害小男孩的人可能不止一个,也许这是满怀恶意的亲戚们达成了某种共识,骚扰电话和匿名信件都是针对这个家庭的长期恶作剧。
绑架是这场恶作剧的高潮,也许他们没有想杀死这个孩子,不然也不会用帽子遮住他的眼睛。至于为什么小男孩还是溺毙在河里,谁都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因为缺乏关键性证据,后来被逮捕的人也陆续被释放,亲戚们对此保持沉默,一个字也不肯说。
各路媒体蜂拥而至,争相对这场持续了三十多年的悬案进行报道,案件再次发酵的同时,又迎来了新的悲剧爆发点:
曾经负责调查过本案,并坚称孩子母亲是真凶的执法官,在家里自杀身亡。据警方透露,执法官的头上套了个塑料袋,与当年小男孩尸体被遮住了脸很相似。不过他没有挣扎的迹象。加上之前,他曾给一家报社寄过告别信,信中表示,重新调查案件让他的压力越来越大。基于这两点,警方判定他是自杀。
如果复盘整个案件的调查过程,法国的国家警察,简直是刑侦办案中典型的反面教材,先后两次对笔迹判断的失误,导致无辜者被抓捕入狱;对证据保管的疏忽,导致多年后案情重启却再度无功而返。
另外,媒体对案件报道的中,有多少是调查过的真相,有多少是为了满足读者的猎奇心理杜撰出的假消息,这些错误舆论扩大的后果,媒体记者毫发无伤,都是无辜者在承受。
时至今日,小男孩已经去世36年,关于当年的真相,随着家族里老辈人的离世而逐渐掩埋,在更优秀的刑侦手段出现之前,将永远无人知道狡猾的“乌鸦”究竟躲在哪片云层之后。是被警方怀疑过的其中一位嫌疑人吗,还是从没有进入过警方视线的“无关人员”?这恐怕永远都是个谜团了。
我们只能惋惜,曾经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被埋葬在成年人的恶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