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瑟薇尔坐在安静的酒馆里,朦胧的烛光映照着昏暗的角落,在黑夜里散着微黄的摇曳光芒。
透明的酒杯里被暗紫色的酒液晃出迷离的光,也映照着上方雪白精致,若有所思的面庞。
安静的酒馆里,喝着啤酒闲谈聊天的食客们早已散去了,这寂静的深夜只有她一人自酌自饮,许久之后,她像是算准了时间般把目光投向楼梯。
万籁俱寂的酒馆,终于被一串楼下走上来踏在木台阶上的脚步打破寂静,此时的这脚步,却不同往常地带着难言的急促。
走上来的一位美妇,面色凝重地快步走到她身后。
康瑟薇尔摇晃着酒杯,不紧不慢地问道:“是兰草啊。回报的情况是否顺利?”
“不,大人。”兰草那一贯慵懒而妩媚的面容,此刻破天荒地带着阴沉紧绷着,快步来到她身后低声开口:“……得到的最新急报,九皇子身边的黛提莎,似乎已经暴露了。”
康瑟薇尔优雅而沉静的美丽面庞上,这股游刃有余的淡然,是她仿佛发生任何事都一贯保持在脸上,即使朝夕相处的下属,也从未见过有何时改变的表情。
也只有此时,听到兰草紧张声音的她,那仿佛永远不会波动异常的脸,终于沉下去的五官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捕捉的诧异。
“哦,我大概能猜到发生什么了。”
她的目光逐渐凝视锐利起来。
以前她一直都不理解,曾经的乌奈,米斯蒂尔,这些神母教中个个身手不凡的精英,为何会难以理解地败在几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里,但现在,听到这样消息的康瑟薇尔,似乎终于有些明白了。
又是她吗,米芙卡?
这个看似脆弱又淫荡的小婊子,实则出人意料的难缠,在已经被打入死牢与世隔绝的情况下,凭借仅有的一点点条件,就能给她们缜密的计划制造这样的麻烦。
绝不能等闲视之了,这家伙,是个无比可怕的对手!
她的表情不声不响地严峻起来,身后,兰草语气中已带了些慌张的声音,紧张地请示道:“是不是立刻密告黛提莎,停止行动?”
“不,不要知会她。”康瑟薇尔的表情,再次回复了平时的波澜不惊。
“发现风吹草动就缩手逃回,那是掩耳盗铃。对方已经发现疑点,就是停止行动,就能让对方就此罢休停止调查吗?”
“是。那您的意思是……”
“不要通知黛提莎,让她照旧行动,可能必须牺牲掉她了。先给我通知整装待发的南丁格尔,让她们撤回来。现在,另有一件事,要她去办。”
九皇子的车驾,于八月十三日离开帝都,沿道路相对平坦的大路缓缓行进,布洛卡尔押送着性奴隶的执法队,则相隔几里开外,远远地跟随护送。
一路向西,过了帝都外围星罗棋布聚集着的村庄与农场,沿路的景色由繁华逐渐偏僻起来。
不同于险峻的西部,塔尔逊东部的富庶土地,分布较多的是地势相对平坦的平原与丘陵,因此这一路行进的倒十分顺畅。
于路所见,行车在已远离城市的荒郊,穿过灌木丛生的原野,再向前行是通往帝都之外的溪谷。
盛夏的季节已过,但从掩映的错落林木间投下的明亮阳光依旧热量十足,正午的闷热让人无心赶路。
随着车驾稍歇,随行的仆人开始支起吊锅,把带着的肉干,蘑菇干等放进锅里煮着准备起午饭,此时地处偏僻,即使是养尊处优的九皇子一行人,也只能暂且将就吃些简陋的炖汤,艾瑟亚拿着干面包,见煮着的汤才刚刚沸腾,他嫌锅边燥热,也无心用餐,又回到车上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发呆。
他看到坐在对面的米芙卡,似乎倒完全没有他的郁郁。
面前的小公主,那白净可爱的面庞并未和他一样被浓云笼罩,表情明朗轻松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裙下的一双小腿晃来晃去。
在此刻,他终于感觉到平时那挥之不去的异样感是什么了,记忆中的米芙卡,虽然一直令人亲近的开朗乐观,但她也从来都善解人意,对于自己如今窘境中的烦闷,她应该能够感同身受的。
如今的米芙卡,这股活泼而外向的气息,反而让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异常。
是怎么回事呢?
梅拉尼提着长剑在不远处警戒着,几个仆人正满头大汗地守着锅子煮汤,正午的明亮日光透过林间的树荫洒下,照射出摇曳的光斑,树木随风发出沙沙声,四周的景象十分安详,艾瑟亚也只得把这莫名而来的疑虑压了下去。
他一抬头,见后面两三个士兵,抬着一只用木棍绑好的野山羊,笑嘻嘻地恭敬供奉上来:“九殿下,属下们刚刚托您的福,随军打到的野味,布洛卡尔大人吩咐我们,把品质最好的羊肉给您送来。”
九皇子的一行人,无一例外的都平日养尊处优,本来也对这勉强果腹的杂烩汤兴趣不大,见有送来的新鲜羊肉,本来兴致泛泛的一群人顿时都有了精神,动作积极地奔走起来各自帮忙,把山羊拆解剥皮,收集木柴把红彤彤的羊肉绑上烤架。
随着涂抹各式香料,那表皮炙烤的微微酥脆的羊肉,很快就在炭火烘烤下散出诱人的脂肪焦香。
本来闷闷不乐的艾瑟亚也振奋了些,果然美食能给低落的人注入动力。
他闻着扑鼻的肉香,起身稍微挪动了一下转到上风向避开烟气,转头招呼警戒着的梅拉尼过来吃饭。
但此时的梅拉尼,却似乎嗅到了空气中一丝难以察觉的危机感一般,依旧没有丝毫放松地紧握剑鞘,狭长的凤眼,冷冷注视着溪谷树木与藤萝掩映的远方,轻声对艾瑟亚说道:
“九殿下,这地方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