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快点,别叫人看见了!”赵香梅低声催促,一面又把小推车上的布盖得更严实了些。
转过一蓬竹子,她忽然瞧见人影一闪,吓得一哆嗦:“谁?”
那人从暗处走出,原是村中刚搬来不久的李木匠:“这大晚上的,聂二哥和聂二嫂这是要去哪儿啊?”
见是熟人,赵香梅略略放了些心,但想起黑布下盖着的东西,仍旧有些忐忑,掩饰地笑了笑道:“原来是他李叔啊。这两天收拾家里,打扫出好些用不着的废料,这不,正准备拖出去丢掉么?”
“恐怕不是这样吧?”李木匠身后又出现了一个女人,正是他老婆李婶,后面还跟着个小小的身影。
瞥见聂绾绾的那一瞬间,赵香梅如同吃了苍蝇一般喉咙发堵,忽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连忙咳嗽一声提醒聂志高,拽住车头就要往回拉。
但李婶的动作却也不慢,及时拦住了车子,聂绾绾则一伸手揭开了上面盖着的布,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瓦片立刻露了出来,旁边则是新鲜水灵的一筐蔬菜。
李木匠人再老实,见此情景也不由得愠怒起来:“聂家二嫂,这瓦片我原是看你们屋顶漏雨给你们修屋顶用的,这是要推去哪儿啊?”
“这……”赵香梅见事情败露,恶狠狠地瞪了聂绾绾一眼,又故作无辜道:“你们别误会,我只是想起娘家的屋子也漏,所以拿些过去给他们修一修。”
说话间李婶已将手推车上的瓦片大致估算了一下,冷笑一声道:“可是,早上我给你的瓦片应该都在这里了。想不到聂二嫂这样挂记娘家,一片瓦都没给自家留。”
要是换了别人,当面被戳穿多半是满面羞臊,但赵香梅却是个脸厚心黑的,索性老着面皮笑道:“他李叔李婶,反正你们这些已经送了我家,那如何处置,还不是由得我们?这些瓦片无论是修哪家屋顶它都是修,干啥要计较那许多呢?”
李木匠不由被夫妇俩的无耻所震惊,李婶更是气得手抖,两人来梁下村至今,与村民们处得都融洽友善,因此并不设防,东西给就给了,也不计较,谁承想竟遇上这么户人家?
聂绾绾却笑了起来:“计不计较也该是吃了亏的人说了算,怎么叔叔婶婶倒要替人家来谅解?明明是拿去骂,偏说是修屋顶。”
赵香梅恼羞成怒,指着聂绾绾大骂:“聂大丫你可不要胡嚼蛆!谁拖瓦片去卖了?你哪个眼睛看见买家数钱给我了?小小年纪不学好,挑拨离间倒在行!”
聂志高见老婆生气,更是伸出手就要给聂绾绾一耳光,却在半空中被木匠给拦住了,动弹不得。
他只得也破口骂道:“丧门星还不回家去?大人的事情少掺和!”
赵香梅天生大嗓门,虽然刻意压低了,但是动静仍叫隔壁张家的人听到了,张婶把门一开,跟张小月一道走了出来,佯作不知走过去询问:“这是怎么说?老二家和李三哥家里吵起来了?我来替你们劝和劝和。”
赵香梅虽然厌极张婶和聂绾绾走得近,但此时怕事情闹大了难看,只得笑笑:“没什么事,大家各自回去吧,明早我登门给李家兄弟赔个不是!”
张小月却已走到推车边,且不去看瓦片,而是十分惊讶地拿起了筐里的一嘟噜菜:“哎呀!聂二叔家的荒地里能长出扁豆来了?真够稀奇的,连架子都不搭就能长!”
赵香梅心知她是故意揭自己的短,说不定早就和聂绾绾商量好的,气得牙痒痒,一把夺过张小月手里的一捧扁豆:“爹娘不教的?手脚这样不干净,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哎哟,我年纪小,不晓得什么叫——手脚不干净!”张小月瞧了瞧四邻院里尚有未熄灯的,故意提高了嗓音:“聂二婶这是要开菜铺么?我瞧瞧,这角瓜豆子萝卜白菜都有,一样地里长出百种菜来,真是种地奇才啊!”
赵香梅并不傻,立刻明白过来,慌忙推车要走,可旁边几家听到声音,也纷纷打开了院门过来看热闹。
这热闹不看不得了,一看就各自认出了筐里自家的菜,不由得恼火起来:“老二家的,平日里邻里间要吃,拿个瓜菜只要说一声,谁会舍不得这一点子给你?这怎么趁天黑偷摘去卖呢?”
聂志高只觉丢脸至极,而赵香梅却还不肯承认,梗着脖子道:“谁说是你们家地里的?难不成这菜上都写了名字刻了字么?这都是我娘家兄弟送来的!”
众人自然不信,纷纷要讨个说法,赵香梅一人难敌众口,暗暗踩了聂志高一脚叫他帮腔,聂志高却像个锯了嘴的葫芦般不吭一声,气得她更加心火腾腾而起。
这时,张家门口又出来一个人,纵然月光晦暗也能瞧见其秀美的身姿,赵香梅一瞥之下便已明白,这就是大宝口中的那个新来村里的大小姐。
她念头一转,挨骂就挨骂,要是毁了大宝搭上这位千金小姐的计划,那可就是因小失大了!
呼啦一声,赵香梅把手推车一掀,上头的瓦片和蔬菜筐都滑落在地,愤愤道:“反正你们要污人清白,我有理也说不清,要拿就都拿走好了!”
村人见此情形,愈发指责起来,赵香梅却置若罔闻,拽了下一脸懵的聂志高,推着空车进了自家院子,猛地一声拴上了门。
这晚的事情迅速传开,聂志高夫妇在梁下村的风评愈发糟糕,但赵香梅从来是把名声当身外物,唯一发愁的是,偷卖瓦片蔬菜的事败露,也就没能弄到银子给聂秀林做“本钱”。
聂秀林在家里假模假样读了两天书,越发按捺不住,几次向父母暗示,赵香梅却只给了他不多的一点铜钱,连买花笺笔墨都够呛。
赵香梅这样抠抠搜搜,聂秀林是敢怒不敢言,但他其实也清楚自己父母什么德行,一家子就没有个手脚勤快的。
但让他诧异的是,十来岁的弟弟聂小宝最近却是早出晚归,有时衣襟上还沾着灰尘油迹,精神头却很好,有时候回来甚至是笑眯眯的。
聂秀林疑惑不已,这日便趁聂小宝回来,悄悄跟着他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