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嘻嘻地站起来,说:“大哥,你处社会比我久,官场也讲究游戏规则,对吧?901工程标段已经决定面向社会公开招标,局里要专门成立招标领导小组,市纪委、监察局对招标全过程进行监督。所有投标企业要专家委员会审查,中标企业还要经过公证处公证。我私下答应你,可要是最后中标企业不是银星,我怎么给你交代?又怎么对得起老爷子和芙蓉?”
周太平面露难色。“中权,李总说其实做具体工作的人最关键,他也不是一定要银星中标,只要你从中关照就可以了。这样吧,明天晚上李总请客,你给大哥个面子去见见李总,好吧?”
我送了一个甜蜜的笑给他,用半带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说:“大哥,这个非常时期我敢去?你别是得了人家好处,把妹夫给卖了哟?”
周太平一下子跳了起来!“没有没有——兄弟,你怎么将大哥看扁?哎,真是的,一家人怎么就说出外道话来……”说着说着就泄气了,从茶几抽屉里摸出一个鼓囊囊的信封,递给了我。“兄弟,我就怕你说呢,所以东西都搁在这里。这是李总给你的见面礼,我可是连封都没开,哄你我是小狗!人家李总人很耿直,说什么也要见你一面。”
我将那信封推了回去,又推心置腹地说:“大哥,其实你真是为我好,我打心眼儿感激。自家大哥,论理我该答应你才是,可是这事情我确实帮不上忙,要我草率答应,不是把你给害了?这礼我们千万不能收,收了我们有愧。”
周太平沮丧地坐下,耷拉着脑袋,喃喃地说:“兄弟你把我给害苦了,我可答应人家了啊!”
我装作同情地叹口气,说:“大哥,这事就这样吧。你看都半夜了,我要洗澡睡觉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周太平胡乱地将信封揣到裤兜,恨恨地瞟我一眼,转过身将大门重重地砸上,走了。
我颓然地躺在沙发上。我倒不是报复他,连日来总有人打电话给我,其中有我的上级,有同学,还有我根本不认识的。他们有的要请我吃饭,有的要同我喝茶,有的和我套近乎,全都是打听901标段工程,好像我成了那工程的主宰,我愿意给谁就给谁,我有那么大能耐?
这时西厢房门响,门缝探出一颗毛蓬蓬的头来——是周芙蓉。怎么,她一直在房间里,连照面也不露?周芙蓉头发蓬乱,满脸倦容,穿着松垮垮的睡衣,趿拉着软底儿拖鞋走出来,问:“瘟神走了?”
我才懒得理她呢。迎视着她的目光,我凛凛地望着她,无非就是离婚,有什么了不起?这种日子我早过够了,离婚,我还巴望不得!
“中权,那条狗千万别理。”
我诧异地望着她。说谁呢,不会是说她亲哥哥吧?
“哼,整天就晓得耍牌,一点儿正事不干,没钱就朝老爷子伸手。老爷子蹬腿儿了,看他怎么办?”周芙蓉忿忿地道。感情真在说周太平,原来他们之间也有芥蒂。
我说:“我倒想答应他呢,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来,哪个不动心?可是我姓林的有分寸,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不敢随便伸手。”
她款款走到我面前,顺手揪我面庞一下,好轻,嘻嘻地笑道:“中权,你就该这样,我支持你。什么鬼大哥呀,简直莫名其妙。不晓得转山绕水过了好多手的钱,哪里能要,要听他的,早晚得进去了。”这时,我听见周开山在卧室里剧烈地咳嗽,周芙蓉赶紧推开门进去,又很快出来,说老爷子也生周太平的气。
“那也是你们父子兄妹之间的事情,我可不敢掺和。”这时,我感觉手机在震动,赶紧到卫生间洗澡去了。是苗苗发的短信:哥,还平静吗?我睡不着,想你。
我赶紧回了句:还好,我也想你。将那信息和回复删除,脱了衣服裤子洗澡。刚打开喷头把身子打湿,听得有轻轻的敲门声,门外传来周芙蓉的嗓音:“中权,你开门。”这可真是奇了怪啊,平素只要我在卫生间,她从不这样,今天难道出鬼不成?
我将门打开一道缝儿,却被她推开走了进来。我唬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天,她居然浑身赤裸裸连内衣内裤也没穿!她见我这样子扑哧一笑,用手刨了我脸蛋一下,说:“怎么,用得着这么惊奇,连老婆陪同老公洗澡也不欢迎?”
我赶紧嘿嘿笑着掩饰我的尴尬,讨好地对她说:“要不你先洗?”
她肉肉的身子软乎乎地靠着我,说:“中权,你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懂我的心?看着我干什么,我们得一起洗。哼,没有情趣。”说罢拽着我朝喷头那走,弄得我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水汽氤氲,我不时偷偷瞄着她。认真说,周芙蓉的身材还是不错的,肌肤白皙,浑身沟沟壑壑,该挺则挺该凹则凹。我喉咙发噎,赶紧将目光转向一旁。她将沐浴露周身抹了一遍,又细细地给我抹,嘴里说道:“快搓啊你,难道一定要我服侍你不成?”我揉搓着自己,却将眼睛朝着天花板。
她怎么主动给我下矮桩?
一会儿,她已经冲洗完毕,将我推到喷头下,说:“快冲啊你,磨蹭什么?快些啊,我等着你。”说着冲我做了个鬼脸走出去了。我心情忐忑地冲洗着身体,周芙蓉今天的表现着实让我费解。照理说,她管收礼就一定晓得礼金的数量,她首先该问我那装钱的挎包啊,可她不但不问还把我当贵宾敬着,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在卫生间磨蹭了好久,终于将自己打理好,悄悄地回到西厢房。屋子里灯光雪亮,周芙蓉靠在床头,水汪汪的眸子亮闪闪,满面笑容地望着我笑。她身上没盖任何东西,浑身发出雪亮的光芒。
我咽了一口唾沫,浑身滚烫,好像着火样燃烧起来。我是怎么了,难道忘记了她给我带来的耻辱?我不是对她没有感觉,浑身稀软成太监了吗?怎么现在这样没有一点自制力?
周芙蓉坐起来,双手搂着我说:“难怪我单位小姐妹说,青年男子没有不刚强的,要有问题的话,那就是老婆没有尽力。”说着将滚烫的脸蛋贴着我胸膛,哽咽着说:“老公,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尽到老婆的责任。你……不怪罪我吧?”
哦,感情是不放心,叫我交公粮来了!我迟疑着伸出手,抚摸着她乌黑的头发,冲动地想立刻就如老虎样扑倒她。可是,我突然想起该问她的问题:重病的老爸,为什么被她从医院送回黄葛?为什么?我的热情慢慢消退,脸色慢慢变得僵硬起来。
我上床坐在了她旁边。她毛茸茸的脑袋紧紧贴着我胸膛,梦呓一般说道:“中权,你父亲走了,这些天你累坏了。如今你就一个人了,我要让你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我压抑着火气问:“芙蓉,你还好意思说我爸的事情呢!我问你,既然晓得他是癌症,为什么不让他住院?既然出院,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回家你也不说,为什么?”
周芙蓉抬起头,水汽盈盈的眸子充满着柔情。“中权,你还怪我?那些天,我忙里忙外的,知道你忙正事儿,你老爸也说你的机会难得,一直不准我给你打电话。他脾气那么倔,我敢给你打吗?后来你老爸不晓得从哪里知道自己得的是癌症,根本不跟我说,自己从医院办完手续就乘车回家了。我难道不气?我忙里忙外照看他那么久,他连招呼也不打就走,他把我当作什么了?还怪我不告诉你!我问你,你晓得你老爸生病,连家也不愿意回,我找谁说去?你老爸过世那天,不是你求我帮黄局长办事?现在还赖上我了,我没有找你说聊斋就不错了!”我无言可对。这婆娘,嘴巴好像铁鳞甲,无理也总能说成有理,我能说得过她?又回想着自己,那些天确实不晓得在做什么,就没有丝毫想到重病中的老爸!我欲哭无泪,装作随意地问道:“芙蓉,平常钱部长那么听你的话,怎么当着黄鼎礼的面扫你面子?”
她诧异地望着我,咬牙切齿地道:“林中权你好无聊,拿我钱叔说事!钱叔就是这么个人,平时对人和蔼可亲,一旦违背原则,天王老子也不行!倒是你和那叫苗苗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婆娘,简直胡搅蛮缠。我横横心,索性将一直压在心底的愤懑挑出来:“那我问你,结婚前你肚子是哪个搞大的?”
她神色瞬间黯然,仰面朝天睡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