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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老相册与烈士证书（第2页）

“太好了，咱们约个时间吧。”徐良说。

第二天，当徐良带着李可健来到奎山农贸市场门口时，看到的竟然是张宇宁。

“怎么是你？”李可健和张宇宁异口同声，然后都感慨彭城太小，太容易遇到熟人。

来到外爷爷家里，退休老人对于陌生访客特别热情，又是烟又是茶的招呼着，抱出一摞老相册，说我和张明森都是单位的宣传干事，就喜欢摄影，那年月摄影老费钱了，一卷胶卷就三十六张，哪像现在的数码相机，能拍几千张。

最老的一本相册里，第一张是一群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站在古老建筑前的大合影。外爷爷指着相片上的少男少女说：“这是你大姑，这是你二姑，这是你二姑夫，后面这个楼叫霸王楼，位置在老市委机关北院，也就是现在的彭城壹号，霸王楼是道光28年建的，1952年拆的，又是彭城五大名楼之一，我考考你们，谁能说出五大名楼？”

老人家兴趣盎然，大家也都积极配合，唯有李可健的目光凝滞在相片上，青年学生们沿着霸王楼右侧陡峭的楼梯站立，在最后一排末尾，有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彭秀章。

“爷爷，这个人您认识不？”李可健打断五大名楼的介绍，指着相片上的彭秀章问道。

“这个人……好像……不大记得了。”外爷爷年纪上去了，记不清幼时非关键人物很正常，但一些特殊的历史时期他却记得相当清晰，时隔多年依然恍如昨日。

他说，彭城是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一日解放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头两天国民党的部队机关就都跟着杜聿明南逃了，到处都是空房子，到了三十日晚上九点，市中心发射了三颗红色信号弹，又过了几个小时，解放军的渤海纵队就进城了，我记得是从铜沛路开进来的，大冬天的部队就在外面打地铺，那真是秋毫无犯，军纪严明，也就是那天晚上，徐家的想弟弟降生了。

这个新生儿就是徐良的父亲，徐宏昌的遗腹子。

“你爸爸叫徐锦程，名字是谁取的我忘记了，取的是进城的谐音，很有意义。”外爷爷对徐良说。

徐良点点头，这个典故他们家里都知道，父亲是最小的孩子，上面三个姐姐都是宠弟狂魔，没让父亲吃过苦，父亲是1968届的高中毕业生，正赶上上山下乡，去的也是彭城周边的农村小王庄，骑自行车就能回家的距离，比起下放到新疆石河子的三姑姑，实在是幸福多了。

也正是在小王庄插队期间，徐锦程认识了同为知青的徐良妈妈，二人结为夫妇，在七十年代末诞下徐家的第三代，也就是徐良，八十年代初他们全家回到城市，每年暑假都要回小王庄探亲，徐良和李更生的友谊就是在那个时期建立的。

“彭城真是太小，走哪儿都能遇到熟人。”大家再次感慨。

时光随着相册的翻动在流淌，徐招娣从棉袍少女变成列宁装姑娘，又变成蓝布工装成熟女性，最后定格为穿着白色的确良短袖衫的中年妇女。

“大姑奶奶为什么没嫁给彭秀章？”李可健问道，但他问错人了，眼前这位老爷爷并不认识彭秀章，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过，至于徐招娣的婚姻问题，在那年月老姑娘属于异类，大家都不乐意与之为伍的，怎么可能知道人家的隐私。

最后外爷爷答应将与徐良家人有关的照片翻拍后集中成一册送给他，徐良收获颇丰，李可健却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也就是彭秀章的结局。

从外爷爷家出来，徐良很有眼力劲的先走了，将空间留给两位年轻人。张宇宁又带着李可健去奎山菜市场谢大姐的摊子上吃凉皮，吃完还打包，说是给王一晨带的。

“咱去瞧病人就带这个？”李可健咋舌。

值班站长和同事登门探望，把王一晨感动的不行，这会儿他家里没人，全都上班去了，偌大的房子只有三个年轻人，李可健震惊于王一晨家房子的豪华，他想起上次去张宇宁家时，大家都在调侃自嘲，王一晨说自家是狗窝，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他真是擅长扮猪吃老虎。

“这是我爸妈的家，我的房子在另外一个小区，装修好了正在散味儿。”王一晨说，“我爷爷奶奶住同一栋楼的一层，大家距离近，互相都能照顾到。”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李可健羡慕到无话可说，自家为了买一套房倾尽全力都不够，王一晨却坐拥三套房，这上哪儿说理去。

仿佛嗅到李可健心里的酸味一般，王一晨又解释说，我爷爷是老铁路职工，原来就有福利分房，我爸妈也都是公务员，看似稳定，其实是稳定的贫穷，这么多年也就是积累了几套房子而已。

“你爷爷是铁路职工，他老人家多大岁数了？”李可健忽然想起一位故人，曾经保护过自已的火车站装卸工队长王波。

“我爷爷48年生，你自已算算多大，我们家是老铁路了，从我曾祖父到我爸爸都是，到了我这一辈也不算违背祖宗的决定，依然属于轨道交通，我带你们看看我家的历史。”王一晨拄着拐杖，走进自家的书房。

书房也是王家的荣誉室，书架上没几本书，大多是奖杯奖章证书，还有镶在镜框里的剪报，发黄的故纸展示着王家几代人的艰辛付出和牺牲。

王一晨停在一个镜框前，说这是彭城市委1950年颁发给我曾祖父的烈士证书，他老人家是地下党交通员，解放前夕为保护铁路固定资产不被国民党特务破坏，英勇牺牲了。

“我曾祖父牺牲的时候，我爷爷还在襁褓中，他是作为烈士子女成长起来的，入少先队，入共青团，入党都是第一批次，十八岁特招进入铁路技术学校，毕业成为一名光荣的火车司机，驾驶最新型的机车，后来一步一个脚印，成长为彭城铁路分局的领导，我爸就差了点意思，不求进步，到现在只是副科级，比我妈低了两级，我就更不争气了，到现在连值班员都没考上。”

李可健忽然明白一件事，王一晨的优渥生活并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源自父辈祖辈的长期积累，他的曾祖父用生命换来的不仅是新中国的铁路固定资产，还有子孙后代的福荫。

烈士证书上的名字，叫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