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秀章在暗处将情报藏进食盒的暗格中,拎着空盒子往外走,前面有一道铁门,来时还没加岗哨,现在却上了双岗,两个挎着美式冲锋枪的卫兵喝令彭秀章站住,要搜查他。
彭秀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以他的聪慧能意识到这一道门岗加的蹊跷,应该是军队对火车站的低效率做出的回应,你磨洋工,那我就给你找点不痛快。
所以这两个岗哨是冲着挑刺来的,没毛病都能挑出毛病来,遑论食盒里珍藏着要命的东西。人一紧张,身体就不自然,两个兵都是老兵油子,察觉到不对劲,一个兵绕到彭秀章身后,封锁他的退路,另一个兵勒令他把衣服脱下来检查。
彭秀章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衣服上的兜子,想跑,两个兵如同猫抓老鼠一般戏弄他,拿枪托打他,最后将其踢翻在地,按住手脚,终于从兜里掏出了少年死死保护的东西,一支原子笔。
原子笔是只有美国才能造出来的笔,和毛笔铅笔钢笔都不一样,这玩意特别神奇,不用蘸墨水,细细的管子里藏着笔油,黄铜做的笔头精细无比,最前面那个能滚动的小钢珠也就是比头发粗了一点,名字也取得邪乎,搞不清和原子弹之间有什么关系,总之一支原子笔要卖到一块银元,少年如此稀罕是有道理的。
“妈的,再搜,看看鞋底藏东西没有。”两个不会写字的兵痞将原子笔没收,还不肯善罢甘休,彭秀章也豁出去了,死死抱住住大兵的腿纠缠不放,他的目的是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已身上,哪怕挨得揍再狠再重,能保住食盒里的情报就值得。
这时一群装卸工路过,为首的正是王波,他大吼一声制止两个兵痞的动作,将彭秀章拉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说你们怎么欺负人。
“我们是正常检查,不但要查他,连你们也要检查。”两个兵拿着鸡毛当令箭,丝毫不把王波放在眼里。
小包打圆场,掏出香烟来敬上,王波却拦住他,对两个兵说行啊,我让你查个够,我还让我全部兄弟都过来让你查,今晚上咱啥也不干了,就陪你俩玩。
两个兵被他的气势吓到了,王波是装卸工的头儿,往平板车上装载汽车大炮,这都是专业活儿,普通步兵干不好,得专业人员来,万一激的车站工人罢工,这俩小兵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一场危机化解,彭秀章拎起食盒,跟着大伙儿顺利走出车站,午夜的路灯下,王波披着白布褂子,肩膀上搭着毛巾,腰间束着板带,身影被拉的长长的,伟岸的像座山。
情报送到全兴楼后,大老周进行誊抄密写,派其他交通员送出城去。火车站这边还在继续,饱餐夜宵后的老马又在想办法,怎么能再把时间往后拖一拖,思来想去,一条妙计出炉了,他把北上的机车司机都叫到调度室,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因为八路在前面埋了地雷。
没人询问消息从哪儿来,确切不确切,火车司机们一时间炸了锅,说啥也不愿意出车了。
本来部队都装运完毕了,就等着发车,上面军令一道道催促的紧,可是火车就是没动静,还是上回那个上校军官,带着一帮持枪的士兵冲进调度室,质问为什么还不发车。
老马振振有词,铁道上埋了雷,还不是一般的雷,几百斤的炸药炸起来,铁轨变形,桥梁倒塌,整列车都得倾覆,长官你要是不信也行,你上车头上和司机一起坐着,要死大家一起死,谁不发车谁是小娘养的孬种!
见他说的嘴响,上校也不敢冒险,带着兵灰溜溜撤了。
此时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两点钟。
又过了一个钟头,剿总军事运输处的处长带着站长和东区宪兵队的队长来到调度室,歇斯底里,大发雷霆,严令必须开车。
处长敲着桌子说,军令如山啊,南京国防部都打电话来催了,再不发车我都得掉脑袋!
老马见火候差不多了,就说发车也不是不行,得先排雷,保证安全之后再动,不然铁轨桥梁炸了,没十天半个月修不好。
处长觉得这话没毛病,就调了一个排的工兵到前面去排雷,当兵的根本不知道哪儿有雷,老马自告奋勇说我带大伙儿去,于是工兵们跟着他乘坐机车头沿着津浦线向北开了几十里地,来到北道沟搬道口,老马挥舞着手电问搬道员:“哎,我是老马,地雷起走了么?”
搬道员睡的迷迷糊糊的,哪里知道什么地雷不地雷,但他知道老马是调度,是好哥们,就顺着他的话答应:“刚才来了几个工兵把地雷起走了。”
一问一答,地雷就这么消失了,没人关心地雷的消息从何而来,又是哪个部队的工兵起走了地雷,大家都是混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马继续往北走,他得把沿途的地雷威胁全都解决了才行,就这样一遍遍的表演着,到后面索性演都懒得演了,拿出半条香烟招呼工兵们抽着,在外面晃荡了许久才回去,整整拖延了北上部队十二个小时。
这次任务胜利完成,彭秀章收到了上级的表扬,大老周说,组织上已经批准你的申请,现在你是一名光荣的预备党员了!
彭秀章的世界,充满了光明。他每天都早早醒来,生怕多睡一会儿浪费了光阴,他到处跑,见谁都热情,他去义父徐宏昌家里帮忙,他和徐招娣一起逛书店,爬云龙山,招娣说她们学校有个佟老师是进步人士,发展我们几个女同学秘密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
云龙山上放鹤亭,天高地阔,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夕阳。此刻彭秀章多想告诉招娣,自已是党的地下交通员,还是一名预备党员,我们是同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