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度感到胸中愈发气闷,扔下手中黄卷,从云床上翻身而下,趿着木屐走去开窗,正对着窗外夜风长长呼吸吐气,忽听到门外起了骆保的足步声,接着轻轻叩门。
他心微微一跳,道她终于忍不住还是来了。待身后那扇门被推开,头也不回,只问:“何事?”
骆保听出他语气冷淡,小心地道:“禀殿下,韩驸马派人给殿下传了封信。”说着递了上来。
李玄度一怔,接信展开。
韩荣昌的信很简单,寥寥数语,字迹也很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下的。信中说,他收到消息便立刻赶去,算是有惊无险,已将妻子另外安置。他对王妃是万分感激,特意连夜书了此信,请李玄度代他向王妃转达谢意。待他那边的事全部处理妥当,他再亲自登门向王妃道谢。
李玄度反复看了两遍,莫名其妙,沉吟了下,收了信,命人去将王姆唤来。
王姆匆匆赶来,听秦王开口问韩驸马之事,不敢隐瞒,将今晚王妃领着自己出了宴堂吩咐她去找韩驸马传消息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见秦王半晌没作声,神色古怪,疑心会不会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心中有些不安,又替王妃辩解:“殿下,
王妃只是不想此事闹大了,若真泄了出去,长公主也是失脸。她一番好意,这才叫我去告诉韩驸马一声的,王妃绝无恶意。”
李玄度让她回去休息,自己在静室里又徘徊片刻,终于回了寝堂。
屋内烛火明亮,却是悄无声息,那面绛帐低低地垂落下来,隐隐映出床上一道侧身向里卧眠的身影。
李玄度走到了床前,停了片刻,见她不动,似已沉沉睡去,迟疑了下,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慢慢躺了下去。
菩珠其实却还醒着。
晚上遭遇了这么多的事,简直是死里逃生,她心再大,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何况回来了,还被李玄度这么对待!
因为后背疼痛,便不能仰卧,如此面向里地侧卧着,心里一直在气闷,又努力劝自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忽听到他回来的动静,等他上了床,便装作睡了过去,不动。
李玄度又如何睡得着?想着方得知的那件事,未免有些懊悔自己的态度,一时却又拉不下脸叫醒她,躺下去后,忍不住看她,视线落到她后背的一片衣裳上,不禁定住。
她穿着白色的绢纱中衣,后领下的衣衫上,似隐隐透染了几缕血色,虽然轻淡,烛火映入帐子后光线也很昏暗,但他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她后背的衣上,分明是血的沾染痕迹。
李玄度一怔,再不犹豫了,开口道:“你背上有伤?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菩珠只觉那片爬水沟留下的擦伤更痛了。自己想想都觉羞耻,若是被他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讥笑。
她默默咬唇,就是不说话,忽感到他向着自己靠了过来,伸手似要翻下她衣襟察看伤处,便扭了扭身子,躲开他的手,闷闷地道:“不用你管!”
第53章
她拒绝着,扭着身子躲着他。
李玄度手掌握住了她躲闪的肩,随即轻轻拍了拍,低低地道:“莫动,让我瞧瞧。”
菩珠咬了咬唇,不动了,任他将自己的身子翻了过去,趴在枕上。
李玄度将衣领从她的双肩轻轻褪落,褪下去几寸,便看到了她背上的一片擦伤。
擦伤的位置在背脊右侧的蝴蝶骨旁,伤不深,但伤面却不算小,有掌心那么大,擦破了一片雪白细嫩的肌肤,血丝从一道一道的细细伤痕里渗了出来,已经凝住,沾了一片在衣裳上。
这样的伤,和他自己到现在还没痊愈的手伤相比,说实话,微不足道,但落在她的身上,不知为何,看起来就是很疼。
他微微皱眉,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去赴宴,弄的一身狼狈不说,竟然还把自己伤成了这样?”
菩珠心头的郁闷一下化为了委屈。
她可太倒霉了!
难得今晚一时冲动做了件不思回报的纯粹好事,谁知道竟把自己弄得险些丧了命。好容易逃生,回来还被李玄度骂——
这么说吧,他这个人要是很靠得住,看在他对自己有用的份上,她忍忍也就算了。偏偏他一点儿也不上进,还靠不住。
上辈子他就靠不住。她最后落难的时候,指望他能救自己,最后指望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