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蓟城城门一别,如今已近五月了。这五个月来,成日都在听谢玉的消息,却一回也没能见过他。
你瞧,见不到是好事,见不到便是活着,见到了便是死期。
夜色暗沉,不过孤灯一盏。
他的盔甲战袍被弃在一旁,浑身只余一件血迹淋淋的青色外袍,已沾满了累累血渍。
小七心里一滞,一股酸涩之感顿然传遍五脏肺腑,一股气却又堵在胸口闷闷地喘不过来,堵得她眼眶酸涩,想要流出泪来。
恍恍然走到跟前,跪坐下来,抬手拨开谢玉散乱的发丝,拭去他额际的冷汗。
你瞧,眉心那一点朱砂痣泛着通红的颜色,那是与她一样的朱砂痣呀。
唉,谢玉啊。
真是个铁打的人啊!
她心疼得不能自己,那面色苍白的人却还望着她笑。
她忍不住开口问他,“谢玉,你武功那么高,怎么不跑啊?”
那一身的伤好似并不能使他疼痛,他依旧如从前一样舒眉展眼,也依旧如从前一样温润地答她,“谢玉能跑,主将不能跑啊。”
是了,他是楚军主将,主将怎能丢盔弃甲,主将怎能丢弃大军落荒逃跑啊。
这是主将的担当与道义。
她记得蓟城城门谢玉的话,“虽千万人,吾往矣。纵斧钺加身,亦九死不悔。”
他如今果真斧钺加身,然而楚国的君王与公子可值得他做这个不能跑的主将啊。
小七笑着点头,拭去眼泪,温柔地望他,“谢玉,你饿不饿啊?”
谢玉仍笑,“饿了。”
她把棉布一层层打开,小心掀开碗盖,这一路清汤面被她暖着,至此仍旧冒着热气。
他的双腕锁着沉重的镣铐,大约是不能端碗的。
那也无妨,还有小七呢。
她一手端着青釉盖碗,一手执着木箸,挑起面来喂他。
她问,“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是小年。”
“那小年呢?你知道小年是什么日子吗?”
“是你的生辰。”
清汤面热气袅袅,能掩住她眼里的水雾,她破颜一笑,“这你也知道,你还知道什么呀?”
谢玉也笑,“知道,小年夜,你们不吃饺子,吃长寿面。”
眸底的泪愈发藏不住,就连这样的秘事谢玉也都知道呐。
是呀,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说他为她而活,也为她而死,他怎么会不知道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