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光大白,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燕军大营这才看出战火后的样貌来。
死的大多是楚军的人马,燕人损失的不过是前营用来诱敌的帐子,余烬处还冒着浓浓白烟,一地的尸骸血迹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散落的兵器利刃被燕人收归己有,楚人死伤的马都拖去了后营,军中的伙夫会把它们料理干净,充作战时的干粮。
利刃不过一挥,那假扮谢玉的年轻将领便已人首分离,滚烫的血花高高溅起,喷溅在汉水之北的燕国营垒。
有人顺着发髻提起了头颅,草草盛于匣中,打马便往辕门奔去。
那汩汩涌出的血顺着匣子缝隙,流出,淌下,在风中洒了一道。
风萧萧兮,霜既降兮,木叶落兮,而楚地的壮士再不复还。
蓦地打了一个寒颤,小七这才察觉自己身上发凉,脚底生僵。
你瞧,天一亮便降了霜,满地的血渍上也都泛着白,九月后,已是一日比一日地冷了下来。
她和公子许瞻的关系没有什么进展,但也并没有变得更坏。
为谢玉求情虽是那人不能忍受的,但到底并没有再进一步追究,浑浑噩噩的就混过去了,好似那一夜的哀求从来也不曾有过。
是了,战争没有停止,那人也顾不得她。
谢玉是十分难缠的对手,还容不得多做休整,这一日正午,楚军又击鼓宣战。
能打胜仗,也吃败仗。
但到底平陵之围后,更大范围的战事立刻又开始了。
昨日折了一阵,折了便再次进攻。
明日失了城池,失了便复又夺回。
这一日拦截了楚人的粮草,明日又被楚军攻破了要塞。
这一日夜袭了楚军的大营,明日又被楚军半路伏击。
燕人不擅水战,楚人便诱敌过汉水。
楚人不擅骑兵作战,燕人便设法夺取楚人的城池。
燕营地势略低,楚人便掘开堤坝,淹了燕人的前线。
楚军趁夜去割那还未熟透的稻禾,燕人便放火烧山,把平陵的山头全都烧了个干净。庄王十六年未曾烧光魏国的山,如今把楚国烧了个寸草不生。
前线在打,后方也仍旧在招兵买马,扩充军备。
中军大帐里进进出出的,商议的全是破敌之策。
燕楚两国似杀红了眼,谁也不肯服输,谁也不肯撤军,因而谁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犹记得蓟城一别,谢玉问她,“还记得那片红色的天光吗?”
记得呀,赤犬一出,兵祸四起。
他说,“小七,等着,我以倾国之力来要你。”
公子许瞻与大泽谢玉,已是大张鞑伐,不死不休。
这一战,不只是两国国力的对决,亦是两国将帅智谋的交锋。
行兵布阵,施谋用智,他们把六韬三略用得炉火纯青。
有一回楚兵夜里围攻,燕军就用当地干枯的稻禾扎成草人,为草人身披黑衣,趁夜色将草人吊下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