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眼里容不下一点儿沙子的人,他喜欢的东西定然是干净的、完整的,连一点儿的瑕疵都不能有的。
即便心里明明白白,可这话依旧使她怃然。
多熟悉的声音呐,她与这熟悉的声音朝夕相闻了近两年,也与这声音的主人朝夕相伴了近两年了。
小七没有仰头望车中,就在驷马一旁垂眸立着,不知那人此刻是怎样的神情。
她平和地笑起,如实回他,“不疼。”
疼都过去了,但过去的事也全都刻在了她的肌骨里,她永远也不敢忘怀。
人最不该忘记的就是过去的苦难。
“你喜欢他。”
那人又开口说了话,大抵是未能痊愈的缘故,他的声音也不高,听着慢声细语的。
小七平静地点头,“喜欢。”
那人默然,许久都不曾说话。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小七不知道。
但不管心里喜不喜欢,也都不愿再留在兰台了。
兰台吃人。
那人笑叹,“孤知道。”
孤。
小七心中恍然。
公子许瞻竟称孤了。
是因了他知道自己已是孤家寡人了吗?
旁人称孤,她以为那就是权力,威重令行,生杀予夺。
公子称孤,她的心却荡然一空,旋即七零八落。
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说不清也道不明,郁郁的,怅怅的,酸酸的,也有一股滋味儿是苦到了心头。
来日山高路远,他到底成了孤家寡人。
这世上的人到底是谁更可怜一些,是食不果腹的村野匹夫青裙缟袂更可怜一些,还是锦衣玉食的孤家寡人金屋贮娇更可怜一些?
她原先说不准,如今却能下一个定论了。
她想,都可怜,但孤家寡人更可怜一些。
村野匹夫有妻儿子女,孤家寡人却两袖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