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轻不淡的,“要回去告状了。”
沈淑人笑着应是,“毕竟是大荒北地,民风野蛮,比不得燕魏两国的礼俗教化。”
那人笑了一声,目光在小七身上流连,“既来了兰台,还回什么北羌。叫人看住那几个羌人,敢擅离兰台,着人打断他的腿。”
门外的人忙应下吩咐去了,沈淑人又温言软语道,“淑德楼备好了丰富的早膳,是淑人命魏宫来的庖厨精心做的,想请公子和妹妹一同去淑德楼进膳,可好?”
那人平道,“今日进宫,改日再去。”
即便如此,沈淑人亦是高兴的,因而欢欢喜喜地回道,“那淑人明日一早再来请公子进膳。”
那人浅应一声,好不容易将沈淑人打发走了,门外又有人禀道,“公子该进宫了。”
那人眸光灼人,将她紧紧按在胸前,附在耳边咬牙切齿,“回来定将你吃干抹净!”
小七耳畔一红,心里道,公子真是一头永远喂不饱的饿狼。
楼外的雪还兀自下着,她与公子一同盥洗更衣,寺人奉来几味清淡的膳食,简简单单填饱了肚子。
动身前,小七当镜梳妆,见那人手中正握着那赤金锁链出神,不免揶揄起来,“公子,那锁链到底有什么用?”
那人闻声望来,“你不听话,便要锁你。”
小七噗嗤一声笑起,清泠泠道,“锁钥又不是只有公子才有。”
那人眸子一眯,“你有?”
小七梳着满头乌发,慢悠悠回道,“裴将军昨夜来取公子大印,他说他也有。”
眼见那人脸色一沉,小七又添了一把柴,“裴将军心疼小七,还要把锁钥送小七呢!”
那人淡淡说道,“还有这样的事呀。”
小七掩唇轻笑,“公子连身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楚,怎么对得起‘高瞻远瞩’这四个字呢!”
一支素簪挽起了青丝,继而将木兰梳子插至当中,好似只是与他闲话几句家常罢了,他说什么或做什么,于她而言并不是最紧要的。
那人负手便往外走去,小七奇道,“公子不等小七了?”
他云淡风轻地笑,声音亦是温润如玉,“楼下等你。”
言罢便掩了木纱门往下去了,小七侧耳,很快便听见那人问话,“那莽夫去哪儿了?”
有侍卫回道,“裴将军昨夜带伤值守,眼下才换岗回去了。”
便听公子命道,“叫他回来。”
侍卫忙应了。
小七收拾妥当,端端正正地出了木纱门,一步步稳稳地往楼下去,到了藏书阁外便驻足不再走了,就在楼梯口缦立成姿,耐心等着。
她从前也常立在此处,立在此处看着公子训斥阿娅,也立在此处看见陆九卿回话,这个地方除了看不完整公子的主座,能把大堂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这日的雪真大啊,茫茫滔滔的一片,从藏书阁纵目望去,目光到了廊下便被那皑皑的雪瀑阻断开来。
没多久裴孝廉便一瘸一拐地进了大堂,那莽夫身上依旧是昨夜的衣袍,大抵方才还没有回到住处更换,就被人追了回来。两半脸肿得还没有消下去,愈发显得那刀疤鲜明骇人。
其人踉跄地进来,规规矩矩地朝主座上的人施了礼,声音低低的,显然是被打服气了,“公子吩咐。”
主座上的人温和命道,“孝廉,你过来。”
那莽夫不明所以,但见公子温和地与他说话,眼眶一红,便为这一夜的责打开始委屈了起来。
拖着残躯一步步地挪到公子身前,听公子命道,“手来。”
那莽夫忙躬身伸过手去。
小七看不见公子的脸,只能瞧见公子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把玩着那金光灿璨的赤金锁链,旋即锁链的一头“吧嗒”一声,扣住了那莽夫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