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一件件地将其扒下,亦能一件件地为她穿裹。
他束得发髻十分简单,没有簪饰,唯一根素簪,一把木梳子罢了。
那朱红的木梳上是他亲手所绘的木兰,有圆润的弧度,细密均匀的齿子,其上的白木兰伴着青叶,好似果真开在枝桠之上一般。
那人跪坐身后,那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摩挲着髻上的木梳,亦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他温热的鼻息就在她的耳畔,他说,“嘉福,我要给你封地。”
小七一怔。
他叫她嘉福。
可她是魏人。
兰台公子怎能给她燕国的封地。
她怔然望着铜镜里的公子,那人的声音低沉温和,“你没有封地,我便给你封地。你没有人,我便给你人。蓟城大营方圆百里都是你的,必不叫旁人小瞧了你去。”
小七心中动容。
他到底在想什么?
蓟城内外寸土寸金,蓟城大营更是他的军事指挥中心,他竟愿意把那片千金难买的地段给她。
昨日在正堂时,沈淑人曾暗戳戳提了一句,“不必什么三书六礼的,不管嘉福到底有没有封地做陪嫁,也总得纳进门才不会叫人非议,再白白地留下些是非话柄。”
不就是暗指她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郡主罢了。
沈淑人说的原也没有错,她的郡在何处?地在何处?人又在何处?
什么都没有。
唯有一块玺绂,还被那姓裴的莽夫抢走了。
许瞻定是将沈淑人的话全都听进了心里去,因而要给她真正的体面,给她名副其实的土地和权力。
她轻声道,“小七终究是魏人,公子怎能给小七封地。”
那人淡淡笑道,“我给你的,你要了便是。”
小七道,“朝中不会有人同意,大王与娘娘也不会同意。”
那人在她脸颊轻啄,“你不必忧心。”
她想,姚小七竟会有这一日吗?
魏宫没有给过的封地,公子给了。
是给,不是赐。
给的是封地,也是平等的身份。
就好似做梦一般,恍恍然,怔怔然,云里雾里的,久久都没有回不过神来。
那人携她出了木纱门,踩着木楼梯一步步地往下走去,他的绯色衣摆在腿畔荡出好看的涟漪,她自己呢,她自己的曳地裙袍亦拖出轻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