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赵肃回过神,第一反应是不信。
张居正同情地看着他:“节哀顺变。”
“老师不是巡守御史吗,如何会领兵出战?”赵肃的声音有些沙哑。
张居正叹道:“我大明文官亦可带兵,你不是不知,当时杨照先一路出击,令师与另一位将领分两路接应,结果杨大人与你老师均中了埋伏,深陷重围。”
他心情混乱,但总算理智没有全失,马上听出不对劲的地方:“那另一路接应的是谁,他也殉职了?”
“没有,他因不熟地形而迷路,等他赶到时,为时已晚,无力回天。”
“此人现在被押送回京问罪了?”
张居正顿了顿:“没有,只是罚俸一年,留待戴罪立功。”
赵肃的目光凌厉起来:“为何?”
张居正走近几步,声音低了一些:“他叫高其恭,是兵部尚书许炝的内弟。”
而许炝,是严家的党羽之一。
赵肃的嘴角扯了扯,声音却没有温度:“少雍有一事不明,老师虽然对严家父子颇有微词,可也已经被调到边关,与他们毫无利益瓜葛,为何还会遭遇这种事情?”
张居正叹了口气:“朝廷里有很多事,你初来乍到,还不甚清楚,我也是从老师那里才略知一二的,据说这个高其恭与杨照有旧怨,双方还起过争执,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但这次的事情,并没有证据显示与他有关。”
赵肃攥紧了手心。
没法证明与他有关,但也摆脱不了gān系不是么?
作为一个长期驻守边关的将领,居然会在紧要关头迷失方向,而且事后还没有被问罪,简直令人不得不有
所联想。
“少雍,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不得已的事情,令师的事,我与老师都很难过,只是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张居正一反平日里gān脆利落的作风,苦口婆心地劝道,他生怕赵肃一个冲动做出什么事情来,打草惊蛇,坏了老师多年来的布置。
赵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自己虽然满腔愤怒,可毕竟不是真正的十几岁少年。
虽然如今严世蕃不在京城,严嵩也遭到皇帝冷遇,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严家党羽遍布朝野,一时半会也撼动不了,以他现在的实力,对方捏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我知道的,多谢大人。”
赵肃实在没什么兴致再和他寒暄,张居正知道他心情不佳,也没多说,很快便走了。
这年头不兴火葬,老师战死沙场,必然是就地掩埋,有生之年也回不了故乡,自己更不可能迎回他的骸骨了,一个为国尽忠的人,凭什么就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愤怒过后,是浓浓的悲哀。
赵肃看着依旧蔚蓝的万里晴空,闭了闭眼。
老师,请一路走好。
衣角被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