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位“子易先生”,是伍子胥之子伍封亲口所言,曾得其盛赞,若非隐逸山林多年,不问世事,早已名动天下,难有敌手。
这等高人,自是田氏求之不得的良才。只是田恒生性多疑,就算相信此时此刻的伍封不会与吴人勾结,却也怀疑他言过其词,夸大其实,若是来人当真有此本事,身在楚地,又怎会不为楚国所用?
只是他们才派了些散兵游勇扮作山贼路匪前去劫道,不等“子易”出手,单是他身边那个看似痴傻的小僮,三两下就将人扔了出去。还特地手下留情,显然已知道他们的用意,田恒这才多加了几分关注,让自家嫡子将两人直接带去田家在临淄城中的一处别院,由他亲自接见。
田恒能在十余年间,斗垮齐国辅政公族国、高两家,驱逐前相国晏婴之子晏圉,先立悼公,又立简公,将昔日同谋之鲍牧一族尽数铲除,独揽朝政,连如今齐王问政之时,都要先问过他,其谋略手段可见一般。
然他此时
不过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面色红润,目光炯炯,虽体型矮胖,可坐在高榻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孙奕之之时,亦有种睥睨冷傲的气势。
孙奕之随田盘一同走进正堂之中,青青被留在门外之时,他微微一笑,吩咐道:“你在此稍后,莫要走开。”
青青虽有不甘,但见他眼色郑重,也只得点头应下。
然孙奕之进殿之后,见田恒仍高坐台上,由身边侍女捶肩喂食,神色傲然,似乎根本没看到田盘带他进来。连田盘上前通报,他也只是轻轻一挥手,冷淡地说道:“坐!——”
孙奕之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笑,转身便走。
“先生留步!”田盘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父亲一句话,就惹恼了高人,急忙上前劝阻,“家父实在是身体不适,方不能起身相迎,还望先生入座,慢慢说来……”
孙奕之冷哼一声,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地国将不国,灭顶将至,尔等还有心思沉溺靡靡之中。既已等死,又何必寻我?伍封小儿误我!哼!”说罢,拂袖而去,田盘伸手欲拦,却觉一股大力从他衣袖之间传来,将他震开几分,从容而去。
“走!——”
孙奕之大步走出正堂,在门口冲着青青微微一扬头,青青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门外走去,田盘在后面追着大喊留步,可非但没能追上,连院中其他侍卫企图上前阻拦之时,却连手都没碰到两人衣角,就被青青出手如电地抓住手腕,反手扔了出去。
正堂距离前院大门不过百步,孙奕之和青青才走了一半,已扔了一地侍卫,俱是手足脱臼,哀嚎不已。
“关门——留客——”
眼看他们就要走到门口,里面终于传来田恒阴冷低沉的声音,两列顶盔掼甲的士兵从门廊疾步涌出,关上了大门,严阵以待。
田盘总算赶了过来,冲着孙奕之深深一揖,说道:“子易先生息怒!家父有请!——”
孙奕之冷冷地看着他,眉心微蹙,轻哼道:“关门揖客,便是你田家的待客之道?子易不才,当不起令尊之请……”
话音未落,却见四名侍女抬着肩舆从内堂缓缓而出,田恒端坐其上,面色却远不如先前红润,反倒带着几分惨白之色,遥遥冲着他拱手一礼,苦笑道:“恒有伤在身,一时失礼,还望先生多多包涵!”
孙奕之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他盖在薄毯下的双腿,轻轻抚过颌下长须,缓缓说道:“既是如此,此间之危,某亦无解,恕罪!”
田恒干笑一声,说道:“先生言之过重,齐国乃诸侯之长,兵精将广,如今新君开明,我等竭力辅佐,又何谈危急?今日请先生到此,是为小儿之师,还望先生莫要嫌弃小儿资质鄙陋,不吝赐教!”
“哦?原来是要拜师于我?”
孙奕之长眉一挑,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个高深莫测地笑容来,“子易惭愧,自身尚未能堪透天道,岂敢为人师表?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