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言嫁妆之丰,让全帝都的人都开了眼界。宋嘉言生母是侯府嫡女,宋荣深觉对不住女儿,给宋嘉言的嫁妆,远超当初为宋嘉让娶亲时送去戚家的聘礼。再有宋家的姻亲故旧为宋嘉言添妆,纪闵得知宋嘉言被赐婚方二时悄悄地哭了一场,想着宋嘉言样样出色,偏这样命薄,嫁给那样的纨绔子弟,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呢。
宋嘉言出嫁,根本未令小纪氏露面儿,宋家亦没有半丝喜气,倒是承恩公府排场颇大地将人娶了进门儿。
其实,这门亲事,不仅方太太颇有微词,便是方二也很有意见。方二仰慕宋嘉语数年,如今宋嘉语成了昭文帝宠妃,方二自然不敢再做什么癞蛤蟆的美梦。但宋嘉言在方二印象中,形象与母老虎也差不离了。如今,太后姑祖母命她娶个母老虎,方二私下与母亲抱怨多次。
方二不想娶,宋荣更不想嫁女儿。只是,旨意之下,不得不娶,不得不嫁罢了。
方家毕竟是承恩公府,大婚当日,小郡主还去喝了喜酒,又特意到新房里瞧了一回宋嘉言。宋嘉言眉目平淡,脸上根本未匀脂粉,更无欢颜。小郡主眉间透出一丝欢畅,笑道:“愿你与方家表兄百年好合。”
“承郡主吉言。”
这样的言语官司,宋嘉言并没有什么兴致。同样是太后所赐亲事,小郡主搬回娘家也不能和离,她亦是一般无二。
新娘子不羞不怯不喜,喜房内看热闹的人都走了,宋嘉言便换去喜服,命丫鬟婆子守好门户,准备休息。不一时,竟有个婆子捧了一碗面与几碟清淡小菜过来,笑着将身一福,道:“我们姨太太命奴婢替她给二奶奶见礼了。姨太太说,二奶奶是新媳妇,今日怕是吃用不好,命奴婢送些小菜孝敬二奶奶。昔日二奶奶于我们三爷有救命之恩,姨太太对二奶奶亦是感激涕零。”
话说还是许久以前,那时宋嘉言年纪不大,与秦家李家三家孩子上元节赏灯,路上捡了个小孩儿,正是方谅的庶弟,方太太的庶子,方谨。方谨的生母孟姨娘是方世子的爱宠,于内宅中同方太太平分秋色的人物。
宋嘉言令人接了饭菜,令人赏了这婆子,又令梁嬷嬷跟着这婆子出去。婆子姓董,梁嬷嬷将一个分量十足的金镶玉镯子递过去,董婆子便倒豆子似的,把肚子里的存货全都说了:“奴婢也是听些个下人嘴碎,说二奶奶厉害,怕是二爷有些误会二奶奶了。”
事情还真是给董婆子说中了,方二根本没进宋嘉言房门。听董婆子的意思,这也是方太太教给儿子的法子。宋嘉言是个厉害能干的人,帝都人尽皆知。唯方太太独家知晓,宋嘉言还曾经暴打她的儿子,暴打一顿不算,还曾将她儿子丢进湖里去。这样的女人,若不给她个下马威,日后怕是儿子夫纲不振。故此,方太太就给儿子出了这个主意,令儿子刻意冷落宋嘉言几日,待宋嘉言服了软儿,再跟她圆房。
方二本就不喜欢宋嘉言,有母亲帮着出谋划策,方二新婚之夜直接歇在了侍妾那里。
第二日,方二抖着威风去宋嘉言房内,本是打算撂下几句狠话叫宋嘉言知道他厉害的,不知怎的,看到宋嘉言的模样,方二便会想起以前宋嘉言暴打他的事,思及宋嘉言心黑手狠,方二那狠话便没有说出口。
待宋嘉言收拾停当,两人一并去了方太太那里。
依旧是见长辈祭祖宗之类的事,及至事了,宋嘉言在方太太身边儿站了一日规矩,到晚间方被恩准回房。
方太太很是满意宋嘉言的毕恭毕敬,悄悄对儿子笑道:“再过两日,你就去与她圆房。女人就是这样,嫁了你,你就是她的天,她万不敢再对你不敬的。”
方二撇嘴,满是不乐意:“丑成那样,见了就倒胃口。”
方太太拍儿子胳膊一记,道:“就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只要她服了软儿,你对她客气些。”
方二不情不愿地应了。
及至三朝回门,宋嘉言命梁嬷嬷收拾着细软,禀过方老太太、方太太就要出门,方老太太道:“叫谅哥儿陪你一道回去。”
宋嘉言淡淡道:“二爷在章氏房里忙活,怕是没空的。不过回娘家,孙媳一人回去,也没什么事,我家不是那样挑理的人家儿。”
方太太将嘴一撇,话中有话:“新婚夫妻,本当如胶似漆,看你平日里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连谅哥儿都笼不住?这聪明啊,你也得用对地方才成。不然,只让他在侍妾房里胡闹,这万一闹坏了身子,吃苦的还不是你吗?”
宋嘉言浅身一福:“媳妇这就回去了。”
宋嘉言命人套车就出了承恩公府。
宋嘉言陪嫁丰厚,不但是银钱产业上,就是下人,宋荣就给了她四房忠仆。此时,一出承恩公府,宋嘉言唇角逸出一丝冷笑,直接吩咐家中下人将车驶向西山别院。
这处别院还是她母亲的陪嫁,宋嘉言分得大纪氏一半的嫁妆,其中就有这座别院。到了别院里,梁嬷嬷吩咐丫鬟婆子现收拾出院子,准备开火过日子。
另一头儿,宋荣苦等女儿不到,直接带着两个儿子杀到承恩公府,笑道:“今日三朝回门,家里早预备好了席面儿招待女婿,不想到下晌午也不见我那闺女女婿回门。我想着,怕是小女初嫁,在婆家有何挂碍之处。什么回门不回门的,我亲自来瞧瞧女儿是一样的。”
方国公、方世子尚不知此事,方世子忙着人去问,方太太此时才慌了,遣人出来道:“媳妇一大早就套车说要回家。”
宋荣脸色一冷:“我在家苦等,并未看到女儿女婿回来,不知女婿在何处?”
方太太脸色微僵,忙令人将儿子唤出来。
宋荣一味逼问自己闺女下落,偏生承恩公府说不出个所以然,宋荣冷笑道:“太后赐婚,原是结两姓之好!如今三朝回门,方二公子不说与我那闺女去老丈人家,倒在自家窝着!我从未听说过三朝回门,让新媳妇一个人回娘家的。请问,方二公子是玉体不适,还是对我宋家有所不满?今日若找不着我家丫头,就是御前,我亦要去说个明白!”
方家人发疯一样地寻找宋嘉言,第二日早朝,宋荣将一本润色好参奏方谅帷薄不修、方世子教子无方、方家家风不整的奏章递了上去。宋荣气愤非常道:“太后相中了臣那女儿,赐婚承恩公府方谅为妻。因是太后恩典,小臣无上荣幸。臣那女儿,品性是连太后都赞的。臣嫁女儿,举家陪送不说,就盼着女儿女婿和睦。不料,小女出嫁三日,尚是完璧之身!方二公子宁可去侍妾房中消遣,亦不愿碰小女一下!谁人没有儿女?臣女受此奇耻大辱,臣万不敢再叫女儿高攀方家高门贵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