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淑妃再次谦过。昭文帝又与方太后商量:“今年是端睿的及笄之年,她又是朕的大公主,素来聪慧懂事,朕一直想着给端睿挑一个才貌双全的少年郎,才不算委屈了她。”
秦淑妃与方太后同时心下一咯噔,无他,昭文帝先提秦峥出息,再说端睿公主的亲事,似有联姻之意。秦淑妃于宫中这几年,自然是见过端睿公主的。端睿公主深受帝宠,又灵秀可爱,秦淑妃也很喜欢她。但,关键是驸马不能议政。若秦峥尚主,这前程便毁了。
方太后想的则是另外一件事,端睿公主是亲孙女,戚贵妃素来温柔和顺,膝下只有这一女,方太后对这母女两个印象也很不错。更因端睿公主受昭文帝喜爱,如今昭文帝立大皇子为储,为保娘家地位,方太后有意让端睿公主下嫁方家,而且也有适龄子弟啊,承恩公世子的二子只大端睿公主三岁而已,般配得很。至于方二脱裤子耍流氓、倾心宋嘉语之事,方太后并不知晓。世子夫人进宫,也只跟太后说儿子是回老家安心念书。
果然,昭文帝接下来便说:“端睿到了年纪,朕瞧着秦峥便很好。”
秦淑妃哪敢表露声色,笑道:“皇上隆恩。”
方太后笑道:“皇帝,你真是爱女心切,怎么辈分都不顾了?”秦淑妃与秦峥是堂姐弟,如今若秦峥尚主,辈分怎么算?
昭文帝笑道:“这有何妨,淑妃并非皇后。”
秦淑妃脸上有些尴尬,不过,进宫几年,她也历练出来了。何况,自孝温皇后过世,昭文帝未立新后。若说是妾,大家都是妾,这也没什么丢脸的。见昭文帝实在相中了堂弟,秦淑妃笑道:“只要皇上不嫌秦家贫寒,此乃秦家万千之喜,臣妾代秦家谢皇上隆恩。”说着,深深行一礼。
昭文帝满意一笑:“朕看中的是你们秦家的家风。”
戚贵妃笑道:“不如皇上宣探花进宫,也叫臣妾相一相女婿。”戚贵妃刚说完,端睿公主扯一扯母亲的袖子,娇嗔道:“怎么说也是给儿臣赐婚,儿臣都在呢,父皇也不问一问儿臣的意见。”
昭文帝哈哈一笑:“朕的端睿是不乐意?你未见过探花,探花生得清俊沉稳,才学也好。”
端睿公主笑道:“儿臣在宫里,鲜少出去,不过,也听人说过秦家家风端正。如今父皇特意为儿臣择选驸马,因父皇宠爱儿臣之心,必是选一等一的才子。只是,儿臣想着,天下学子十几年寒窗,一朝金榜题名,必是想报效朝廷、为国出力,也不枉一身的才学。儿臣并非对他不喜,只是,驸马向来不能议政。若将他赏给儿臣为驸马,未免可惜了他一身的才学,国家也少了一位能臣贤士。”这样的人,十几年寒窗读下来,是一心出将入相的,哪里会愿意做公主的驸马?端睿公主也不愿意要这等心不甘情不愿、迫于皇室威严娶她的驸马。
“儿臣为父皇公主,恩宠富贵已极。父皇为儿臣择驸马,只要人品端正,才学尚可,愿意一心一意与儿臣过日子便可。才学惊艳之辈,还是留给父皇,让他们替父皇治理天下吧。”
如今端睿公主一席话,非但让昭文帝大为赞赏,就是各有打算的方太后与秦淑妃亦交口相赞。
皇家有长脸的事儿出来,也愿意扬一扬美名的。尤其是公主的名声,更是要紧。就是天底下的进士们,也感激端睿公主啊,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地怕被公主们相中做那憋屈的驸马了。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觉着做尚主挺好,起码一世富贵。然而,真有才学本事的人,多是想将才学用于国策朝政之上,光耀门楣,哪个愿意天天守着皇家贵女对她三从四德呢。
最感激端睿公主的,就是秦家了。
秦老尚书听闻此事,恨不能给端睿公主立个长生牌位。若是端睿公主真点了头,孙子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呢。
此事,也给秦老尚书提了醒儿,恨不能快马加鞭地给孙子娶房媳妇进来。
秦峥却是不急,道:“婚事,待明年再说吧。”
以往,秦老尚书只觉着孙子与宋嘉言青梅竹马,有些小男孩儿的情思。只是,他未曾料得孙子情深至此。今年,是宋嘉言大婚之年。
见孙子一副冷清模样,秦老尚书道:“也好,头一年要进翰林院念书,你在家的时间不多。你年纪已经不小,明年可不能再拖了。”
“是。”
秦峥中了探花,这是天大的喜事,秦家没有理由不宴请庆贺。
宋嘉让这个落榜生也带着弟弟来了,落榜生杜君、吴家兄弟、李行远、李睿,还有秦峥交往的一干朋友,都来秦家喝酒。
整整热闹了一日,秦峥酒量向来极好,晚间不过微醉而已。如今他已经长大了,明年便是冠礼之年,今日人们送的礼,很大一部分是秦峥的朋友送的,秦老太太命人都送到孙子院中去。
秦峥交与房中大丫鬟整理,事后,大丫鬟将清单给主子看。这些人情往来,秦峥都心中有数,只是看到宋嘉让的单子上有一副古砚古墨十分珍贵,道:“把阿让送我的砚墨取出来。”
读书人,向来好这些。
秦峥与宋嘉让多年交情,如兄弟一般,不过,两人之间的走礼,还未上升到古物的地步。这次,也是宋家公中一份儿贺秦峥,宋嘉让又让人私下备了一份,古砚古墨是在宋嘉让私人的礼单中。初时,秦峥以为是宋嘉让成亲后拿的老婆的东西,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宋嘉让性子磊落,怎么肯用老婆的嫁妆呢?
他记得,秦嵘曾一脸羡慕地说起过宋嘉诺有一套自己姐姐送的古砚古墨,还是宜德大长公主赏赐给宋嘉言的。因宋嘉诺习文,宋嘉言大方地送了宋嘉诺一套。宋嘉诺欣喜不已,专门请秦嵘到宋家去赏鉴过。秦嵘可是羡慕个半死,回来跟自己哥哥念叨过好几遭,故此,秦峥印象颇深。如此一来,秦嵘也明白这古砚古墨是宋嘉言借宋嘉让之名送来的。
抚摸着古墨古砚,秦峥微微地叹了口气,令丫鬟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秦峥中了探花,宋嘉让却是落榜了。
宋嘉让此人,生性淡泊,即使落榜,也没什么颓丧之态,反是一门心思地关心起老婆的肚子来。倒是老太太提了一句通房丫头的事,宋嘉让早有准备,一脸正气道:“孙儿此次落榜,皆因学问不够扎实。孙儿已经去祖宗面前反省过了,对着祖父的牌位发誓,一日考不中进士,一日不纳妾!”
老太太见孙子有此志气,心里是为孙子叫好儿的。只是,私下对孙子道:“其实,你祖父脾气好得很,你亲近丫头,他也不会怪你的。”
“怎么能糊弄祖宗呢?那可是祖父啊。”
宋嘉让拿念书来搪塞,老太太也就不说什么了。
倒是宫中,有秦峥之事在前,方太后主动跟昭文帝提起端睿公主的亲事来。
方太后笑得一脸慈爱:“端睿这孩子懂事啊,不枉咱们疼她这些年。她们姐妹中,哀家最喜欢端睿通情达理,灵慧秀敏。若是把端睿嫁到外处,不知根底的,哀家是断不能放心的。”
昭文帝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母后这是要给端睿做媒了?”
“哀家自己的孙女,自然要给端睿挑个最好最妥当的人家儿。”
“母后说的是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