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愿以偿抱到了启褚,满足的喟叹,“你不知道我想这一天想了多久,可是不管我怎么做你都很厌恶我,想抱抱你就永远都成了一种奢望,没想到。……”
启褚不耐烦的打断她,“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
他说不下去了。
杜微澜还在笑,“我没爹没娘,当然也没人教,没人教我善恶是非,也没人教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对我来说,想要活下来只有靠自己去争去抢,所以我做的这一切,我不觉得有什么错,因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活下去。”
启褚慢慢瞪大了眼。
“定北侯让我做这个假郡主,我心里明白我就是一颗棋子,但我没想到他事后会想要杀了我。”
她扔在继续说,嘴角的笑愈演愈烈,“你是唯一给我温暖的人,也是把这温暖冻成冰棱狠狠刺向我的人,我心里只有你,但是你心里从来没有我。”
启褚嘴角有血渗出来,杜微澜终于松开他,她手中,一把匕首,正往下滴着血,鲜红的,温热的,杜启褚的血。
他低下头,腹部有一处刀伤,血慢慢染红了衣服,滴答滴答,声音像阿满口中描述的,大雪融化成水从屋檐淌在地上的声音。
北疆一年到头都被大雪覆盖,大雪终年不化,大雪消融这样的场景也只能想想而已。
“别怕。……”她用刺过他的匕首又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划了一刀,“有我陪着你呢。”
他说不出话来,血流的速度太快,他很快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杜微澜跟他躺在一起,紧紧握住他的手,“其实我也很怕死,但是跟你在一起就不怕了,你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应该会转世投胎,来世应该还能投身到以后好人家,但是我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启褚,我们下辈子见不到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反正都要死了,启褚也不挣扎了,慢慢甚至释怀了,“阿满,哥。……来找你了。”
杜微澜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终于笑不出来了,眼角滑下一滴泪,没入发间很快消失不见,“现在跟你死在一起的人是我,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我是坏人,可是坏人也是有心的,听到你说这种话也会心疼的。”
启褚没有理会她,光顾中他好像看到阿满从天上飘下来,对他笑,还是之前的模样,向他伸出手说,“哥,我带你走啊,我们去江南。”
“我们。……去。……江南。”
他彻底闭上了眼,嘴角上扬,这种笑,杜微澜只在他看阿满的时候见过,他应该是看到阿满了吧,想到阿满,他总是笑的很开心。
可她看到的怎么是黑白无常呢?
也罢,杜启褚,我这辈子为你做了那么多,不管我对你好,还是威胁你,你都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我也累了,你去找你的阿满,我下我的地狱,如果侥幸我还有下辈子,我一定要比阿满更早遇见你,我一定要你所有的温柔都属于我。
定北侯派人赶到的时候,启褚跟杜微澜都已经没有气息了,启褚身上的那一刀可以确定是杜微澜捅的,因为刀还在杜微澜手里握着,而她自己也已经割腕自尽。
原本女儿死了,还有一个儿子,定北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一个儿子身上,可如今,连儿子也没了,儿子没了还不能声张,因为杜启褚早就是个死人了,办葬礼也只能用郡主的名义。
定北侯不年轻了,这一辈子就娶了一个媳妇儿,生了这一儿一女,可女儿天生孱弱,才不过及笄的年纪就死了,他愧对儿子,让他在这么个小山洞里委屈了这么久,最后居然被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一枚棋子给杀了。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在这一瞬间,好像全部崩塌了,人都说大悲无声,他抱着启褚的尸体,心像是在油锅里滚煎,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阿满不通人事,不知道启褚是死了,看见定北侯抱着他离开,以为他这要出去,乖顺的跟在他身后。
定北侯抱着启褚回到侯府的时候,侯夫人哭的撕心裂肺,整个院子里都回荡着她凄厉的惨叫。
楚战纳闷儿,方才看到定北侯带着一队人匆匆忙忙出去了,他还以为定北侯是察觉到了什么,没想到回来居然带回了启褚的尸体。
定北侯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脸,沉默半晌,站起来对楚战道,“杜微澜……不对,是我利用来跟你成亲的那个丫头也死了,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一切。”
“殉情吗这是?”
杜微澜的尸体也被抬回来了,割腕自尽,这女人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很能下得去手。
“都是启褚告诉我的,启褚知道的都是花弥生告诉他的,花弥生想让启褚劝我不要造反,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已经筹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说收手就收手?”
“那你还是要这么做?”楚战纳闷,“你现在图什么呢?儿子没了,闺女也没了,就算你能坐到皇位上成了皇帝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我为什么不爱在宫里待着?就是因为那地方太冷清,没人情味儿。”
定北侯看着他,“你还知道什么是人情味儿?”
“以前不知道,但是娶了媳妇儿之后就知道了,没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好的了,我媳妇儿说过一句话,有得必有失,得到什么,同样的你也会失去一样同样宝贵的。”
“那是你媳妇儿说的吗?”
“怎么不是?她嘴里说出来的就是她说的。”
“婚礼就是个笑话,我看你那么卖力的跟我一块儿演戏,其实那一瞬间,我自己都快演不下去了。”
“可你还不是接着演下去了?接下来恐怕还会接着跟楚勤面前演戏,把你那个假闺女的死算在楚勤头上,然后借机举事起兵,你不就是想要个好名声吗?这下全有了。”
定北侯扭脸看着他,“你不可能只有这点手段,肯定还有什么在等着我,事情发展成这样,咱们之间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了吧?”